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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宫的心在那一刻沉到了谷底。他以为自己终究是功亏一篑。
然而没有刀锋,没有喊叫。他只觉得耳边一阵温热,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响起:“公台先生,是我!”是陷阵营的一名队率。
被拖入庙中的瞬间,外界的喧嚣仿佛被隔绝了。陈宫靠着冰冷的墙壁,剧烈地喘息着,看着从黑暗中缓步走出的高顺。
高顺上前,在陈宫面前半跪下来,替他拢了拢早已散乱的衣襟。
“公台,随我回家。”
简单的六个字,让陈宫那双看透了世间炎凉的眼睛瞬间红了。他重重地点了点头,被高顺一把搀起。
他们沿着原路,从故渎返回城外,又在北门佯攻部队的接应下,成功摆脱了城中追兵的纠缠。一行人不敢停歇,一路向北,直奔淮水渡口。那里有他们预先备好的船只。
小舟在风雪弥漫的淮水上,如同一叶扁舟,奋力划向对岸。身后,是逐渐远去的寿春城,是袁术那即将崩塌的虚假帝国;而前方,是生路,是下邳,是家。船上的每一个人都暂时松懈了下来。陈宫靠着船舷,贪婪地呼吸着冰冷却自由的空气。
终于,小舟靠上了北岸。
众人疲惫地踏上坚实的土地,心中充满了逃出生天后的庆幸。然而就在他们准备钻入岸边的密林时,林中却悄无声息地走出了一队兵马。他们军容严整,甲胄精良,与袁术的部队判若云泥。
风雪中,一面大旗缓缓展开,上面只有一个斗大的字——“关”。
旗帜之下,一人骑着青骢战马缓缓而出。他身长九尺,面若重枣,一双丹凤眼半开半阖,不怒自威。手中提着一柄长刀,刀身在风雪中泛着令人心悸的青光。
高顺与他麾下的陷阵营将士,瞬间握紧了手中的兵器,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
淮水是界,身后是追兵四起的炼狱,他们以为对岸是生路,却不知那只是另一重绝境的门坎。
第57章青龙偃月寒
风雪似乎在这一刻静止了。
天地间,只剩下那面“关”字大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如同招魂幡上的敕令。毛色如青缎的战马在雪地里不安地刨着蹄子,喷出的白气仿佛龙息。
马上之人只是那么静静地坐着,他那半开半阖的丹凤眼,目光缓缓扫过岸边这一行狼狈不堪的人。,像是在审视一群无关紧要的蝼蚁。当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为首的高顺,以及被高顺搀扶着、几乎无法站立的陈宫身上时,那双眼睛里才终于闪过了一丝毫不掩饰的轻蔑与厌恶。
“哼,”一声冷哼,像是从胸腔的深处发出,带着金石般的共鸣,在空旷的雪原上震荡,“我道是何方鼠辈,行此鬼祟之事。原来是吕奉先的爪牙。”
他甚至懒得问话便已道破了所有人的身份,那份洞悉一切的傲慢,让刚刚逃出生天的陷阵营将士们心中那点微弱的庆幸瞬间化得粉碎。那柄斜倚在身侧的青龙偃月刀,刀身在雪光的映衬下反射出幽暗的青芒,仿佛不是凡铁,而是从九幽之下取出的玄冰所铸,看上一眼,都觉得那寒气能顺着目光,一直刺入骨髓。
陷阵营的士卒们在一瞬间绷紧了身体。他们本已是强弩之末,但在那人如山岳般的威压之下,还是下意识地握紧了兵器,重新列成了紧密的防御阵型。
高顺将已经站立不稳的陈宫交给身后的部卒,仔细地替他紧了紧衣领,自己则提剑,向前走了几步。他浑身泥污,形容狼狈,面甲下的脸庞看不清表情,但那挺拔的脊梁却如同一杆不倒的标枪,硬生生顶住了对面千军万马带来的无形压力。
“关将军,别来无恙。”高顺的声音透过面甲传出,显得有些沉闷,但语气平静得听不出一丝波澜,仿佛眼前之人不是声威远扬的绝世猛将,只是一个在路上偶遇的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