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他的意思,从前的旧事,如今的……那个孩子。 容澜的心绪恍若自千丈之上落下的汹涌洪水,颇得楚逐羲心口生疼,他方才想开口,便觉一股外力正缓缓地汇聚自身侧,又一点点地缠绕上他的身体。 楚逐羲微微一愣,随后面色霎时苍白。 “夜纱铃,我不要了,你若想要便拿去罢,你拿走了东西,也该放我走了罢?” 容澜声音轻飘飘的,恍若一片捉摸不住的鸿羽,只一转瞬便会消失不见一般。 “不许!”楚逐羲忽地爆出一声吼叫,“师尊、师尊你同我回去,同我回去,求你了!同我回去罢!” 起先那股外力还只是轻轻柔柔地勾扯着他的衣角,此刻却是爆发出一道惊人的力量,试图拉扯着他往天穹的方向而去。 楚逐羲在镜中渡过良久,自是知晓现下如果慌了神,便再也无挽回的地步,于是强行稳住心神抵抗着那股直击魂灵的劲力,手臂一弯猛然将容澜搂入了怀中。 “你想走可以,同我回去,我放你走、我放你走!只要你同我回去……” 身体疼得厉害,四肢都好似被扯断了一般,血腥气息自喉间迸开,热烫的液体于胸中翻涌,迫切地上升着急于寻一个泄口。 “临星阙,你的故友,你不想同他把酒言欢吗,还有、还有球球……球球她还在云间海等着你,你当真不回去瞧瞧她吗?” 容澜阖起眼:“阙自有他的归宿,至于球球……狐王待她如己出,有啻毓的庇佑,她自能逍遥一世。” 言下之意,便是不肯走了。 楚逐羲眉心一跳,那股自天上而来的力量愈发暴烈,撕扯得他几近窒息,慌乱间倒也记不得要轻声细语地哄了。 血管已被撑裂,他紫眸中含着血,额角青筋亦是突突直跳,嘴唇上下一碰,不择言的话便从口中吐了出来。 “倘若你不同我回去,我便、我便——”楚逐羲掐紧了容澜的双臂,面目阴沉狰狞恍若修罗降世,“我便将球球杀了,剥了她的皮、放了她的血,叫她也下去陪你,啻毓是我干爹,你猜他会听谁的?我做得出来的,师尊。” 一字一句都好似淬了血般阴毒。 “你——”容澜猛然睁开眼又偏头瞪来,倒是当真被他气到了,“楚逐羲,你当真是……” 他急促地吞吐着气息,胸腔不断地起伏,终是将情绪平复下去,疲惫而无奈地吐出轻软的二字:“……罢了。” 不住撕扯着楚逐羲的力量猛然抽离开去,他只觉浑身一轻,被压迫得泛起猩红的视野亦随之恢复了色彩。 于黑水之上绽放的忘川红莲骤然间崩离四散,水红花瓣纷纷扬扬地上升铺满了晦暗无星的穹顶,又化作点点荧惑泼往四方。 “师尊……唔——!” 那道猛力再度袭来,狠厉地将毫无防备的楚逐羲囫囵抓起,突如其来的强烈抽离感瞬间便叫他失去了意识,眼前彻底黑去之前,他还徒劳的挣扎着想去捉身侧容澜的手。 -------------------- 我最期待、最想写的轮回镜部分终于进入尾声,很开心捏!轮回镜的剧情我费了许多时间心血来设计和写,虽然有大纲但其实写得还是挺纠结,毕竟真的设想了太久了,真要写还真有点紧张心慌,怕写不好hhh 轮回镜的情节顺序其实是约莫一年前就已经确定下来了的,但写到“入镜”一章时还是徘徊不定了,在按大纲写还是修改一下再按时间顺序写间来回摇摆。按大纲写,怕大家看不明白剧情、觉得剧情跳脱,而按时间顺序吧,我自己又觉得过于死板没有悬念。思来想去,还是选择了按照原定计划来写,也就是目前正文所呈现出来的顺序。 第七十二章 仿佛被一只孔武有力的大手拦腰捉住,携着不容置喙的劲风,将他高高抛起再重重掷下,几近于暴烈的失重感来势汹汹,将本就脆弱不堪的五脏六腑挤压得生疼。 咚——咚! 急促而沉重的心跳恍若擂鼓,一声声地叩击着耳膜,驱逐了魂魄抽离之时好似能贯穿识海的嗡鸣,警钟一般。 随后一股狠力猛然掼下,将他于虚无缥缈之中剥离,四肢百骸霎时落回实处。 “师尊——!!” 楚逐羲惊叫着醒来,胸腔里泛起的胀痛叫他不由得呼吸一窒,眼前也止不住地发黑。 他奋力撑起酸痛难耐的身子,跌撞着下榻转而匆匆扑向容澜床侧,他要同他的师尊解释——他并非是有意威胁。 嘴唇颤抖着张开,却见容澜仍然昏迷不醒。 楚逐羲微微一怔,颤巍巍地去握他藏在被褥下微凉的手,眸中蕴起一片朦胧血雾。 插于炉鼎之中的三支魂香已然焚烧殆尽,只余下三段参差不齐的残签仍冒着缕缕乌烟。 烟雾氤氲弥漫,恍若云气缭绕,皆困顿于殿堂内经久不散。 晏长生长身玉立,衣裙无风自动,她指尖灵力闪烁连掐数诀,眼见着楚逐羲无碍才堪堪抬臂收势,爬满瓷白手背的狰狞青筋逐渐消弭匿回细腻肤色之下,勾结成爪的五指亦松懈了力道垂至身侧。 她面色阴晴不定,水袖翻飞间卸去掌心残余灵力,又咬牙切齿道:“——你不想活了?!楚逐羲?!” “我先前便百般强调过不可久留镜中,更不可逾越定下的期限!”晏长生愤愤地甩袖,旋即大步迈来,“你倒好、你倒好——!生生在里头捱过了整整十三个时辰!” “魔尊是翅膀硬了,不肯听我的话了是罢?!” 她一番质问掷地有声,胸脯因气极而剧烈起伏,掩于袖下的双手亦微微颤抖。 “姨姨……”楚逐羲伏着床沿缓缓回头,含着血的眼空洞而绝望,湿漉漉的水汽再也挂不住,顺着眦角簌簌滚落,“是我不孝,叫姨姨忧心了。” “……他呢,他如何了?” 到底是这些年里自己看大的孩子,瞧着他这副恍若丧家之犬的悲戚模样,晏长生自己心里也不好受,嘴唇嗫嚅着,倒真真说不出更重的话来了。 终是叹出一口浊气,她无奈道:“容澜已无碍了,只是他身子孱弱,魂魄又离体太久,尚还无法醒来。” “……”楚逐羲闻言心弦一松,顿时脱力的瘫坐在地,张唇便呕出一口黏稠的浓血,星星点点地落在衣襟上恍如跌落枝头的红梅。 晏长生眼疾手快,抻开双臂扶住了楚逐羲摇摇欲坠的身体,这才叫他不至于一头栽倒在地,又从袖中取出一枚拇指大小的鲜红丹药塞进他口中。 和着血腥将止血丹囫囵咽下,楚逐羲揪了她的衣袖低声呢喃:“我带他回来了、我带他回来了,姨姨……我,咳咳——” 郁积于胸腔间的浓血总算咳出,黏连不断地挂在口角处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