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他眼前再看。 他不厌其烦,抬眼瞪人:“看什么?” “你……生气?”沈醉问道,“因为我说我心上人好看,你生气?” 沈醉的语气居然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愉悦,他不知道这小子高兴个什么劲儿,更生气了:“对,我人难看,心也阴暗恶毒,听你说别人好看,很是生气,不行?” 飞辇靠近边缘的位置有几张钉在甲板上的木椅,沈惊鸿就是坐在中间那张木椅上。 他没想到自己说完,沈醉直接在他一侧的木椅上坐下,抬手托着腮,认认真真地看他。 没一会儿,沈惊鸿被盯得整个人都不对了劲儿。 这小子犯什么毛病? 为什么看他? 有完没完? 他不愿落下风,转回头也盯住沈醉。 沈醉真是长着一张让人有气消气没气消灾的脸。 通常惊艳之人再看而衰、三看而竭,久了习惯了也就那样,但沈醉耐看至极。 我把他掳走吧? 沈惊鸿脑中忽然蹦出一个念头,我辛辛苦苦养大的小鸟,怎么能让别人家的白菜拱了? 沈醉不知想到什么,忽然笑了,再一次露出唇角边一对比南柯酒还醉人的梨涡。 沈惊鸿被自己心里那一团乱麻扎的浑身疼,飞辇偏偏在这时开始下落。 他藏好心绪,垂下眼帘。 第五十章 不用等正月初一 飞辇落到了一家戏楼后院的停泊位。 沈醉找出一张白玉面具戴在脸上,引他进了戏楼前堂。 沈惊鸿在凡间去过几次戏楼看戏,到了妖界,还是头一回进这样的地方。 戏楼里面呈环形,戏台在正中央,看客绕着戏台一圈坐在一楼和二楼。 里头热热闹闹,男女老少各种妖怪都有,不提看戏,光是这些看客就够沈惊鸿看上一阵儿。 于是,他和沈醉被伙计引到正对着戏台的二楼落座之后,时不时问小声问:“一楼左边第六排靠墙的是个什么妖怪?” “和咱们隔着两排的是什么妖怪?” “刚刚送茶的伙计是个什么妖怪?” “你用眼睛看,我知道你说的是谁,别伸手指。”沈醉提醒完,一一告诉了他。 沈惊鸿看够了客人,终于看向戏台。 台上的娇娘花容月貌,郎君也是端正英俊,沈惊鸿不由得再次感慨,妖界是真不缺好看的人。 他被戏台上曲折的情节吸引,看得越发专注,跟着戏中人揪心着急,也暗暗嗟叹。 直到几位伶人躬身离场,只觉意犹未尽。 看了一场又一场,以为没过多长时间,无意间扫了眼窗棂,才发现天色都暗下来自己竟已经在戏楼里看了一整天的戏! 他瞥了眼沈醉。 沈醉那张面具只遮了上半张脸,朝他弯弯唇角,没有露出丝毫的不耐烦。 想着沈醉叫他来是让他帮忙挑一折戏,好以后再带心上人去看,他速速回忆一番这一整天看的戏,觉得哪一折都极好,挑不出毛病。 琢磨着要是沈醉问起他怎么答,但沈醉迟迟没问。 看见戏台上重新有搬上搬下,沈惊鸿开始期待起下一台戏来。 店里的几个伙计在这时忽地兵分几路走上两侧看客席,见着有小孩的桌席,伙计就停下脚步,好声好气地对那桌席上的大人说了什么。 少顷,大人便牵起自家小孩离席。 也有半大的少年是自个儿来的,伙计一开始好说好商量,见少年耍赖不起来,直接提溜着少年后脖颈将人拎出席间。 怎么回事?不让看了?没付茶水钱被扔出去了? 沈惊鸿正不解,听见隔壁桌那少年对着面前的伙计嚷嚷:“我已有二百五十岁,我就是长得像小孩……” 伙计不为所动:“有无你出生日的户籍黄册造影证明?” 少年装模作样地在袖口衣襟里一通翻找,道:“我没带在身上,通融通融,就让我留下继续看吧?” 糟糕,沈惊鸿心想,他压根儿不是妖族,生死树上都没掉过与他相关的那片叶子,他拿什么作造影证明? 他忐忑地盯着伙计,生怕伙计把他也撵出去,但伙计只看了他一眼,吭都没吭一声,就略过他走向下一桌去了。 “还看么?”桌对面的沈醉发问。 沈惊鸿刚要说“看”,想起沈醉说不定还有奏折没处理完,于是反问:“你急不急着回王宫?” 沈醉:“昨日处理完了积压的奏折,今晚无事,赶在明日早朝前回去就好。再演就是午夜场,你确定要看?” 午夜场?好东西一向是姗姗来迟,沈惊鸿兴致勃勃道:“看!” 沈醉端起了茶杯,杯沿儿没能遮住这人翘起的唇角:“可是你说要看的。” 伙计们往戏台上搬来一张四角拔木床。 这时候沈惊鸿还没觉得不对,戏开演了,先是一段让人眼花缭乱的打斗,而后戏台上的女贼手帕一抛,帕子上假装迷药的面粉飞起来,白花花面粉扑在与她打斗的捕快脸上,捕快两眼一翻,“咚”一声栽在地上不能动弹了。 女贼端着红烛仔,蹲下来细细打量地上的男人,眼波流转,掩着唇笑道:“郎君,你今日便从了我吧?” 沈惊鸿正看得津津有味,还没反应过来怎么一个“从”法,那女贼便拖拽着俊俏捕快进到拔木床后面,床幔随之落下来遮住床榻。 鼓点和配乐都变得说不出的撩人。 不一会儿,一只手从床幔伸出来,高高抛出一件戏服。 戏服打着旋儿落到沈惊鸿面前的桌上。 看清那他娘的是一块绣着鸳鸯的红肚兜,沈惊鸿眼珠儿瞪得圆溜溜,惊得差点跳起来,既不敢往桌上看,也不敢朝戏台上看。 于是他只能看桌对面的沈醉。 然后……他发现看沈醉更糟糕,沈醉不好好看戏,竟也在看他。 耳中淫词浪曲一声低一声高,沈醉的唇角居然在这种时候又扬起来。 这什么! 这在演什么! 沈惊鸿遭不住,挪动脖子,专注地看向前排某个看客的后脑勺。 他如坐针毡,四肢发麻,脖子僵疼,余光瞥见沈醉已经面色平静地望向戏台,于是也悄悄将视线从那看客的后脑勺上移到戏台。 拔木床被人推着剧烈地摇晃,沈惊鸿这角度还能看见藏在床榻后面有好几个帮忙推床的伶人。 虽说知道伶人只是在床幔里念唱词,可还是止不住他听得心要从嗓口蹦出来。 床榻吱呀呀地响,里面时不时传出几声吟叹和嬉笑。 沈惊鸿内心“啊啊啊”,脸上佯装镇定,毕竟桌对面还坐着看戏品茶的沈醉。 他模仿着沈醉的模样,也端起面前的茶杯,茶香扑鼻,为掩心虚喝了一大口,戏台上突然响起伶人高亢的吟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