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绾执白先行,棋风飘逸凌厉,落子看似随意,可却暗藏机锋。金老板又是个棋痴,一旦开局便全神投入其中。
沈绾前半场攻势猛烈,后半场乘胜追击,金老板又善迂回,静观其变之下竟不慎失了先机。不多时,一局棋已近尾声。
“黑棋投子,此局终。”老者面上无波,尽职判了胜负。
金老板摩挲着下颌,眉头微沉,“姑娘好棋艺。”
“承让。”沈绾大方回答。
少顷,下一局开启。
这次金老板吸取上盘教训,防守之余寻其漏洞,沈绾虽灵活进攻,可似乎疏于留后手,金老板这手棋下的又实在老辣,她方渐渐觉出他的棋艺老道。
白棋挣扎几下后,竟还是被逼入绝境。
“此局,黑胜三子。”
“姑娘年轻,有时还是记得给自己留条后路。”金老板微微舒展开眼角纹路。
“多谢赐教。”沈绾不甚在意,扬了扬秀眉,“还剩一局,金老板,请手下留情。”
金老板颇为沉稳地拈起棋子,没有答话。
终局开始,可沈绾这回完全转变了棋路,时进时退,时急时缓,乍看之下,简直有些不得章法。
“有个问题,一直想问金老板。”沈绾边落子边悠悠开口,整个人看起来比前两盘放松许多,也不知是太过胸有成竹,还是破罐破摔,故意乱下。
“姑娘请说。”金老板紧盯棋盘,没有松懈一点。
“若是有一天你没了这个生意场,是否想过做别的买卖?”
一子落下,金老板头也未抬,“姑娘何出此言?”
“随口问问。”沈绾紧接落下一子。
盘中局势在不动声色间竟有了变动,金老板不由皱起眉头。
“正如方才所说,凡事要留有后路。”金老板望着眼前棋局,沉思半晌,终于提子落下,“我家自祖上起便都是生意人,大大小小的买卖做过不少,若是没了这里的生意,鄙人的退路可远比姑娘想像中多得多。”
沈绾捏起一子,在指尖盘了片刻,随着话音落下,“如此,甚好。”
霎时间,原本错综纷乱的白棋勾勒出清晰路径,完全逆转了全局。
出人意料的棋路落入眼中,金老板顿时僵坐在原地。
他活了几十年,还是头一回见这种下法,大胆又绝妙!
直到老者浑厚的声音响起,他才如梦初醒,“此局,白棋,胜半子。”
半子?他竟是输了半子?
原本胜券在握的局势竟在微妙间转了风口,简直不可思议。
“姑娘……”金老板向来爱棋如痴,对待擅弈棋之人更是与旁人不同,这会也是不由赞叹,“姑娘棋艺精妙,在下认输了。”
“承让。”沈绾颔首为礼。
金老板舒了口气,朝后仰了仰,闭目凝神道:“说说吧,姑娘想要什么?”
沈绾迟疑片刻,微微侧了侧头,金老板明白她的意思,遂抬手示意,“送先生回去。”
伙计应声进屋,将老者送出房间,擦身而过之际,沈绾隐约感到老者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只一瞬,不着痕迹。
“金老板为人爽快,我也不兜圈子。”沈绾直起身,压低声音直视对方:“我要的东西并不会让您为难,您也自然办得到。”
“哦?”
沈绾眨了眨水灵灵的眸子,笑得云淡风轻:“这东西,如今京中正有现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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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静室,外间一应赌桌仍旧热火朝天。
沈绾压低帽檐,从一侧穿过,刚欲出铺门,忽见那位三爷被人拖出了赌桌。
“抱歉三爷,这两日您一共赊了一千四百五十两银子,今儿个实在没法再欠了,既然没带够银子,还请您改日再来。”
伙计面上虽客气,可眼角眉梢还是透出些许不耐烦。
“势利东西!不知道三爷我是什么人?能欠了你们银子?我再去来一局,只一局,就能回本!”
“您也知道我们这的规矩,寻常人到这哪有欠债的道理?正因您是我们的常客,才赊了这些银子给您。”伙计皱眉,“可您这越输越多……莫要为难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