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青山刻意板着脸,但谁都看得出来他在佯装不悦,“祭祀那边都忙疯了,你倒好,窝在这偷懒?” 谢端挠挠头,傻笑了一下:“没有没有,父皇,你是不是一个人看那些名单啊文书的太寂寞了,所以才来找我啊。” 谢青山看着他。 半晌,还是破了功,摇着头,眼角泛起笑纹:“你啊。” 似乎姓名前面冠有“太子”二字,就让谢端的胆子也大了起来似的。若他还是十皇子,恐怕早就因谢青山这两声责备而跪地请罪了。 李徵的目光不动声色地从谢端身上扫视而过。 去永州的这两年里,谢端身上,似乎也有了一些不可捉摸的改变。 但太子亦是尊贵的九天之子,李徵的目光并不能堂而皇之的在他身上停留,一扫而过后,最后落在了谢玹身上。 他站在一应宫侍中,含胸低头,看不清样貌。 李徵目光灼灼,好半晌,才收回视线。 谢青山与谢端父子二人其乐融融,将一应外人隔绝在外,半晌后,谢青山才看向那些低着头不敢发声的宫女,抬首道:“赵闲。” 赵闲连忙跪下:“是。” “未经验身的宫侍还有多少人?” “回陛下,这是最后十人了,都是要送到瑢妃娘娘宫中的。” “那便你去办罢。”谢青山道,“祭坛那边还有需要人盯着,太子就先行一步了。” 边说,边看向一侧垂首不敢吱声的宫女身上。 那些宫女哪知道自己有机会面圣,一个个的吓得不敢动弹,有的甚至还微微发着抖。很快,谢青山移开目光,对李徵道:“你方才说是不是要去锦鸾殿?” 李徵:“回陛下,正是。太后娘娘召见臣说是有事相商,张大人已经到了。” 张大人是兵部尚书,也是李徵的顶头上司。谢青山悠悠点头:“那便莫耽搁了,快去罢。” 谢青山没有多说什么,但李徵听懂了他的意思,又道:“锦鸾殿与瑢妃娘娘的宫殿在同一方向,若内务府支不开人,臣可以给她们带带路。” 谢青山顿了顿:“也可。” 他像是特意来带谢端回去的,连脚步都未停下,便与谢端一前一后出了院子了。 宫女们还在等,李徵负手走来,对赵闲道:“赵公公,我便带人走了?” 赵闲笑道:“那便劳烦李大人了。” 李徵颔首:“举手之劳。” 宫女们面面相觑。 有些年纪小胆子却大的姑娘,见皇帝走了,不免心下一松,竟未经允许擅自抬了头。 骤然看见李徵的脸,小姑娘先是一懵,还没来得及感叹眼前之人的俊美,恐惧便挟持住了她。 这般不守规矩,是要被当场拖出去斩首的! 她们脸色惨败。 然而,李徵却并未怪罪。他只是扬了扬首,沉声道:“走罢。” 第114章 青山依旧在(一) 十位宫女中,九位继续往荣春宫的方向前行。剩下的一位中途离队,悄无声息地跟着兵部侍郎李徵大人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这二人一路目不斜视,一前一后极其默契地往前走,却始终保持着一点距离,及至一处偏僻的院落,率先领路的李徵才停了下来。 庭中种了一株桃树,但早已枯萎。即便是在万物盛放的秋中时令,也只见行将就木的枯枝,树皮皴老而破损。 李徵抬眼环视一周,见四下静谧无人,反手将院门关上,沉声道:“身上怎么有伤?” 宫女……也就是谢玹,他身上穿得不再是秦庭为他挑选的那件。进了内务府之后,便要统一制式,虽是新换上的,但看起来颇有些风尘仆仆。离得近了,还能闻到他身上与众不同的沉木味道。 谢玹是不戴香囊的,身上也从来没有过什么七七八八的味道,即便是为了扮作宫女,也不该选用如此刺鼻的沉木香。 说是用来掩盖某些味道的还差不多。 谢玹扯了扯上身紧缚的前襟,长吁了口气:“没什么,小伤。” 他从永州回汴梁的过程并不顺利,一路上,刺客追杀的步伐从未停过,尤其是刚出永州的时候。 谢玹留意了一下,那些刺客中,不止一拨人。 也就是说,想要杀他的人,不止一方。 李徵才不听谢玹自己的说法, 他要自己亲眼看到才行。 大周朝的宫女统一穿鲜亮的颜色,扣带简便,料子也单薄。李徵上手一扯,便将挂在脖颈上的绸带扯断了。 胸口与颈侧大半的肌肤瞬间暴露在外。 谢玹想制止,反而被一把捏住手腕,仓促间只好一边向后仰,一边蹙眉道:“你……嘶!” 李徵对血气有种超乎想象的敏感程度,他好似就这么随手一拉,伤口便真的出现在眼前。 伤口不长,但看起来似乎很深。谢玹身上的沉木香气约莫是用来遮挡药味的,虽然伤口已然好了大半,甚至半块都结了痂,但这伤在谢玹的身上,看起来依旧触目惊心。 李徵看了半晌,忽然低头靠近,用嘴唇在伤口附近微微贴了贴,小心翼翼之余,贴合得到力道又有些过于贪念。 药粉有冰凉镇痛的功效,李徵的唇又像烧着的火折子似的,冰与火两相碰撞,让谢玹又隐隐感觉到火辣辣的疼。 他挣扎着想逃,但李徵不让。 “怎么伤的?”他埋在谢玹胸口,两手箍住他的腰,声音在二人相贴的位置震震传开,“是跟在你身边的侍卫技不如人?谁派的?秦庭还是凤九渊?这么废物不如全斩了。” 谢玹想逃逃不了,只好被迫仰着头,无奈道:“也不怪他们,是我自作主张遣散了一些。” 这伤是在即将入京的前夕添的。 人总是会在即将到达目的地的时刻松懈,尤其这是一路走来,保护谢玹的侍卫们根本没有停歇的时机会。谢玹本想着靠近汴梁,城中的守卫会森严一些,刺客没有下手的机会,他们也能松一口气。 岂料在皇城脚下,那些人也敢明目张胆地亮刀子。 其实一开始谢玹甚至想自己一个人进京。人越多,目标就越显眼,刺杀便更容易。但碍于刺杀的人绵绵不绝,侍卫们死活不让谢玹单独离开,最终才选了这么一个折中的法子。 没想到还是出了意外——当然了,对谢玹来说是意料之中。他遭这么多人围堵,不受点伤岂不是对不起那些背后倾尽一切想置他于死地的人。 况且,他这边有刺客,那么监造司那边想必也瞒不下去了。 被李徵这么依恋似地抱着,谢玹有点懒洋洋的不想动弹,于是开口多说了点:“其实最初在靠近汴梁时,刺客是少了许多。但进城之后,不知为何又多了起来。” 李徵:“刺客的身份有头绪么?” 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