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被子里哭的那种后悔。 盛席扉挂断电话,佝偻着待了一会儿,忽然蹲下去,用手摸了摸秋辞种的花。那盆花救回来了,叶子重新饱含水分,并且生了新芽。 他站起身,转过来,看见秋辞,露出吃惊的表情,眼里有很多红血丝。 秋辞倚着墙,神色平静地问他:“徐老师吗?” 盛席扉十分羞愧,“是。” 秋辞想了想,又问:“我是不是不该发那条朋友圈?” 盛席扉忙说:“没有!没有……” 让秋辞现在去想,很容易就意识到那句“感谢有你”不符合他当时设计的场景,倒像是一不小心说出真话的口误,弗洛伊德式的口误。可是盛席扉并没有拆穿他。那个吻也没人再提。 秋辞觉得他们就像在玩小孩子的抢椅子游戏,迈着成年人的长腿,围着一只小椅子兜圈子,两人伸手就能摸到椅背,却都客气地不肯先坐上去。 “我去洗漱。”秋辞说完,转身去了洗手间。 他看出牙膏被动过了,不由又可怜起盛席扉,猜他可能是学古代人用手指头刷牙。秋辞用完牙刷,给自己的电动牙刷换了新刷头,叫盛席扉进来好好刷牙,他则去沙发那边收被子。 就像夫妻,秋辞抱着被子往卧室去的时候想。不是,不是夫妻,是情侣,夫妻总是不和的,而情侣就很和睦,尤其是还没有真正发生肉体关系的情侣,充满为对方着想与奉献的热情。秋辞觉得自己可能也被生活传染了一丝幽默感。 放好被子,秋辞又回到洗手间,站在盛席扉身后看他刷牙。宽阔的后背是有温度和重量的,衣服后背压出的褶也许亦有他昨晚的贡献。 秋辞开始假设,如果这会儿向前走两步,抱住他,会怎样?他会回头吻自己吗?就像他们曾经聊的那些有趣的话题,也许每一个能做选择的瞬间都衍生出一个平行宇宙。在那个自己抱住他的宇宙里,未来将会是怎样的?……可是他嘴里还有泡沫,薄荷味的牙膏泡沫,混在吻里,没准也不错。 秋辞颇感兴味地想象着,脚下一动不动。在当下这个宇宙里,秋辞只是站着看盛席扉刷牙。 电动牙刷在盛席扉嘴里嗡嗡响,他假装不知道秋辞在看他,脸都要埋进洗手池里。但是从后面看得很清楚,耳廓的外缘已经红透了。 秋辞又想起以前家属院里的老师们总是说,当老师的要是连自己孩子都教不好,又怎么去教别人的孩子?可事实上他们家属院的孩子们普遍没有被教好,除了像他这样的,还有上完高中就不再上学的,或者上了大学或上班以后就再也不回家的。 徐东霞那样的老师,却教出这样的儿子,这也是生活的幽默。 盛席扉吐了口泡沫,小心地抬头在镜子里看了一眼,发现秋辞还在看他,忙又低下头卖力地刷牙 秋辞笑了,不再为难他。他已经知道了,原来多数人的生活是这样的,早晨起来就能看到同类,可以看着鲜活的表情,而不是对着静物发呆,可以和人说话,而不是在脑子里自言自语。他说不上羡慕,也没有觉得讨厌,他只是又解了一个惑。 临出去前,他问盛席扉:“我要订外卖,你吃什么?” 电动牙刷嗡嗡的声音停下来,“我听你的。” “肯德基你吃吗?” “吃。” 秋辞出去了,很快又拿了一套衣服进来,他最宽松的一件t恤和运动裤,告诉盛席扉要是想洗澡的话可以洗一下,昨天喝那么多肯定出了不少汗,现在身上一定很难受。他从自己的沐浴用品里挑出一瓶洗发水和一瓶沐浴露,告诉盛席扉直接把脏衣服都扔洗衣机里,加消毒水用高温模式洗,洗完再烘干,很卫生。他一只脚跨出去了,又返回来,往洗衣机里倒好洗衣液和消毒水,又给洗衣机设好高温加烘干模式,这才真的离开。 盛席扉洗完澡,穿着秋辞的衣服出来。 秋辞正就着咖啡吃薯条,闻声转过头来,被盛席扉穿自己衣服的样子逗笑了。 衣服被人买回家,穿过一两次就会染上主人的气质。盛席扉穿秋辞的衣服就像去参加换装游戏,尤其胸膛、上臂和大腿都被肌肉撑得鼓鼓的,颇有炫耀之意。 盛席扉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下鬓角,在心里暗暗求秋辞不要再打量他了。 “腰紧吗?”秋辞问。 “啊?”盛席扉紧着一颗心,惊弓之鸟地担心是什么要紧。 秋辞在心里更可怜他了,单手在自己腰部比划了一下,格外温和地说:“裤腰这里,紧吗?” “啊——不紧,不紧,可以。” “那赶紧过来吃吧,薯条凉了就不脆了。” “哦……” 盛席扉坐上熟悉的高脚凳,心有余悸地瞟眼已经被收进酒柜的酒。他猜这可能是秋辞的习惯,喜欢守着酒吃饭,而不用餐厅里宽敞的饭桌。 他昨天没吃饭就跑过来了,直接被秋辞三大杯烈酒干翻,半夜又吐个底朝天,实在不敢乱吃了。幸好秋辞还点了肯德基的粥。 秋辞在旁边咔哧咔哧嚼薯条,盛席扉端着肯德基的小塑料碗边吹边小口喝粥。 肚里垫了些食物,立马觉出薯条香了。盛席扉不知道秋辞怎么能那么敏锐,瞥了他一眼,就把薯条往两人中间推了推。 两人分食一包薯条,蘸同一摊番茄酱。 盛席扉蘸番茄酱的动作十分小心,秋辞说:“你放心吃,吃完还有,我家有一大瓶。” 盛席扉又“哦”了一声。 又吃了一会儿,秋辞说:“美国的肯德基和国内的很不一样,那边的只卖炸鸡块,特别没劲。我回国以后才知道肯德基有这么多花样。” 盛席扉留意到他说“回国以后”。 秋辞又知道他在想什么了,迎着他的视线无所谓地耸了下肩膀,“我爸妈不让我吃垃圾食品。”过了几秒又补充一句,“所有被怀疑不健康的食物在我们家都是垃圾食品。” 盛席扉默不作声地吃薯条,新出锅的高油高热量食物,饿的时候吃可真香。过了一会儿,他终于忍不住要与秋辞探讨:“你说,为什么垃圾食品都那么好吃?” 秋辞的咀嚼停顿了一下,马上就有了答案:“如果不好吃的话,就是垃圾,而不叫垃圾食品了吧。” 盛席扉琢磨了一下,哈哈大笑起来。 秋辞也笑了,微笑地看着盛席扉的笑脸,知道他缓过来了。他从昨晚听见盛席扉痛苦呕吐就开始产生的抱歉,这会儿总算消解了。 盛席扉缓过来,开始围堵秋辞。 他恢复了平素的精神,连身上那身衣服都驯服了,淡淡的暗黄色不再是枯叶的颜色,而成了沙滩的颜色,“秋辞,以后你要是想喝酒的话,就喊我吧,行吗?别一个人喝闷酒。” 秋辞没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