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一看就是刚来恶岐道的,全然不知道这位骷髅面的手段。 玉颓山并不生气,又温柔地问了一遍:“喜欢吗?” 秦巳隐约察觉到不对,拧着眉头道:“什么喜欢不喜欢?” 赌徒将身家性命全都系在那颗小小的玉骰上。 骰子是自己压的数,那他们便喜欢; 若不是,那便是深仇大恨。 “既然你这么爱赌,肯定是喜欢的。”玉颓山笑了一声,细长的手指轻轻在秦巳眉心一点,温声道,“喜欢什么,那便要成为什么,你说对吗?” 秦巳被这个戳眉心的姿势气得拍案而起,正要破口大骂,却感觉视线猛地天旋地转一番,自己像是被人狠抽了一把似的,狠狠摔了出去。 周围的人群和巨大赌桌好似眨眼之间消失不见,只有一望无际的黑。 视线低矮,浑身动弹不得。 整个赌坊鸦雀无声。 玉颓山竟然将一个大活人,转瞬变成了一枚再普通不过的玉骰。 骰子在赌桌上转了好几圈,终于滚到那一堆灵石中停下。 “一”这个点数安安静静朝天。 秦巳花了好久才意识到不对,惊恐得想要嘶声尖叫,但他的五脏六腑乃至每一根经脉都像是被固定住一般,用尽全力也没能发出丝毫声音。 他……竟成了个骰子?! “真奇怪。”玉颓山用指腹推了推那颗动弹不得的玉骰,眉头轻皱着,似乎很茫然,“你不是很喜欢骰子吗,为何要如此惊恐?” 秦巳魂惊胆落,小小一颗骰子因为神魂的恐惧发出细细密密的轻微抖动。 铺天盖地的恐惧席卷着他整个神魂,让他根本无法思考。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想要求饶都不知如何认错。 错的是赌吗? 可明明其他人也在赌。 玉颓山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骷髅面下的眼眸更加冷然。 不知悔改的蠢货。 他垂着眸漫不经心地将秦巳那颗骰子随意扔回骰盅中,像是沾了什么脏东西似的,接过一旁小厮递过来的白巾擦了擦五指,转身就走。 周围的人全都脸色苍白地朝他颔首行礼,胆战心惊目送他远去。 玉颓山正要走出赌坊,突然像是想到什么:“卖相纹的人寻到了,那买家呢?” 小厮讷讷道:“那人……没说。” 玉颓山歪了歪脑袋,朝着二楼扫了一眼。 廊道空荡荡,已空无一人。 “竟被借刀杀人了?”玉颓山笑了笑,“不行,我也得使唤使唤别人。” “玉大人?” 玉颓山溜达着往外走:“獬豸宗的人是不是今日来了?” 小厮疾走几步跟上去:“是,只来了一个,似乎往核舟城方向去了。” “正好,就让獬豸宗的人帮我料理核舟城去吧。”玉颓山慢悠悠地走出赌坊的门,“我得……” 小厮还以为这位位高权重的大人还有其他重要的事要做,正认真侧耳倾听,却听他说。 “我得再买一包小酥鱼才行。” 小厮:“……” 行吧。 *** 奚将阑趁乱带着横玉度离开赌坊,一直带着冷意的眉眼终于舒展开,伏在椅背上,语调懒洋洋的。 “我也想吃椒盐小酥鱼,十九巷街口那有家做得特别好吃,等会带你去吃。” 横玉度可没心情吃小酥鱼,他不想也知道肯定是奚将阑对那小厮说了什么,才将那什么骷髅面玉颓山给引了过来。 但他见奚将阑脸上全然不加掩饰的高兴,只好将说教的话吞了回去。 “好,买完小酥鱼回家吗?” “不回家。”奚将阑又摘了捧桂花吃,冰冷眼眸微微抬起,像是在穿过那灯火通明的幽幽长街看向不知名的远处。 “我要去把“三更雪”拿回来。” 第18章 真话假说 酆聿和盛焦两人全都是头一回来恶岐道,拎着灯像是无头苍蝇似的乱转,愣是没找到核舟城在哪里。 “我说盛宗主……” 酆聿理了理刚才被劈炸了的长发,谨慎地保持了离盛焦五步之外的距离,还在嘴欠道:“您不是运筹帷幄,万事皆在掌控中吗,怎么连个核舟城都找不到入口呢?” 盛焦没说话,面无表情走入一间古董铺子。 此地一看就不是核舟城,酆聿当即乐颠颠地跟上去,打算瞧瞧他碰壁的糗状。 古董铺并不像二十一巷的赌坊那般人来人往,放眼望去偌大铺子的人寥寥无几。 铺中冷清,一排排架子摆放无数古朴的奇珍异宝隐约散发着灵力。 盛焦走到高高柜台前,数了几个灵石买下一个玉令,转身就朝后院走。 酆聿慢吞吞跟过去。 很快,盛焦走到古董铺后院,停在一处小小的池塘旁。 明明外面还是炎热夏日,但到了后院却是寒风凛冽,隐约嗅到一股风雪气息。 酆聿好在疑惑,抬头随意一瞥,突然愣了愣——那小小池塘正中间,摆放着一颗长不过两寸的桃核。 明明连手指捏着都嫌小巧,可那桃核却不知被哪位能人巧匠雕琢成精致逼真的城池街巷来,一层叠着一层,俨然是一座缩小无数倍的城池。 盛焦全然没有等酆聿的打算,将玉令在池塘旁的凹槽中一滑,人瞬间消失在原地,化为一道流光没入小小桃核中。 核舟城竟然真的是一颗小小的核舟?! 池塘莲叶摇曳,锦鲤悠然游来游去,在游至中心核舟时,像是在畏惧什么似的,飞快摇尾离开。 核舟边缘的水面结了一层薄薄的冰。 核舟城最高层是一处奢华府邸。 和人形毫无分别的傀儡悄无声息捧着“弃仙骨”,穿过卷帘游廊走入一处雅致的院落。 核舟城已是深夜,天幕下着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下方的数层城池瓦舍错落有致、灯火通明,熙熙攘攘皆是为相纹画而来的修士。 站在最高层的阁楼上,随意垂眸就能将整个核舟城尽收眼底。 雕花木门左右分开,机关组成的木头风铃无风自动,传来声声清脆响。 一人披着凌乱的红袍,坐在阁楼最边缘,曲起一条腿懒洋洋地靠在木门上,垂眸注视着下方的人来人往。 木傀儡恭敬跪在象牙素屏后。 “应大人,獬豸宗的人已到了。” 应琢淡淡道:“谁?” “盛焦。”木傀儡道,“不知他是因姑唱寺的相纹画,还是核舟城私自买卖相纹而来。” 听到“盛焦”两个字,应琢低低笑了起来。 “盛宗主在十三州呼风唤雨,但在这恶岐道……”他眼眸中浮现丝丝缕缕交缠的红光黑线,阴诡森寒,语调却淡然,“灵级相纹“堪天道”,可别阴沟翻船了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