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致尔不明白他的用意,最后将卧室里的灯给关了,敲门声才得以停止。 灯光熄灭以后,康致尔置身于幽暗之中,没有意识地眨着眼睛。 他回想起自己今天对埃尔维斯冷淡的反应,以及刻意不去看、但却无法忽视的埃尔维斯脸上的失落与困扰。 康致尔从小到大看过许多不同的电影,在学校里研究过各类演员的微表情表演。他们的伤心或生动、或狰狞、或痛苦,都没有埃尔维斯来得真实。 如果不是事先知晓埃尔维斯在说谎,他极容易便被埃尔维斯的这种伤心给蒙骗了。 可是,康致尔转念一想,埃尔维斯骗了他什么呢?又为什么不能欺骗他呢? 他与埃尔维斯之间没有不为人知的亲密关系,埃尔维斯也没有对他做出过什么承诺。即便是埃尔维斯表明了喜欢他,他也没有任何理由去要求和制约埃尔维斯。 这一层想法一经打开,康致尔便开始了对自己道德层面的审视以及评判。 他惊觉自己今天的做法不仅无理,还很自我。 埃尔维斯只是喜欢自己,不是把灵魂典当给了自己。他既然不喜欢埃尔维斯,没能给出埃尔维斯想要的回应,就没有资格去对埃尔维斯的行为作出批评。 埃尔维斯也是人,他也有自己的需求。今天别说他出去跟柏嘉里一个人吃饭,即便是同十个柏嘉里吃饭,也轮不到康致尔来生气。 这样想着,康致尔内心的责怪,从埃尔维斯那里嫁接到了自己身上。 就这样,不知不觉间,一个晚上过去了。 康致尔深陷在内疚以及自我谴责当中,半梦半醒、恍恍惚惚地过了一夜。 凌晨,不知几点钟,他醒了过来,看见外面曙光微露,再也睡不着了。 康致尔起身坐在床边,舒缓了一阵头晕,跟着穿上拖鞋。 他没有去往浴室,而是直接走向门口,仿佛某种奇怪的力量在指示着他这么做。 康致尔走到卧室门口,打开门,视线落在对面的白色木门上。随后,在静寂中走进黎明的长廊里。 他走在铺着地毯的长廊上,脚下的步伐很软,黎明将晦暗的颜色涂抹在他的眼睛里面。 康致尔来到埃尔维斯的卧室门口,将手放到门柄上面。仿佛有所指引一般,他按下门柄,推门进去。 如果不是内心莫名其妙的指引,康致尔觉得自己可能永远不会看到眼前的景象。 卧室里面,仅有一盏亮着的台灯,给这个清冷的地方带来一点暖意。 埃尔维斯背对着他,静静坐在床前的地毯上。他以不变的姿势,在地毯上坐了整整一夜,那具身体仿佛锈在了床边。 康致尔将门关上,缓慢地朝埃尔维斯走了过去。 他走到床边,脱掉鞋子坐到地毯上,在曙光里靠近睡着了的埃尔维斯。 拉近距离之后,他才看清了埃尔维斯不安宁的睡容——他满脸倦容,眉头深锁,连睡觉也还在困扰。 康致尔仰着脸,在昏暝的光亮里凝视埃尔维斯。跟着,他伸手去抚摸埃尔维斯的脸庞。 埃尔维斯醒了过来,抬眼看向他,眼底的疲惫、困顿以及不解一目了然。 “小致,”他把脸枕在康致尔的掌心里,很难过地看着康致尔开口,“我想了一个晚上,但我真的找不到答案。” 康致尔把另一只手也放到埃尔维斯的脸上,埃尔维斯在他的手心里,默默地低下头去。康致尔切实地感受到了埃尔维斯的伤心。 他靠上去抱住了埃尔维斯。 埃尔维斯把脸放在他的肩上,没有说话。康致尔知道埃尔维斯这一夜备受折磨,非常难过。 “别想了,埃尔维斯,”他抱着埃尔维斯,手心贴着他的后背,安慰他,“不是你的问题。” “你没有做错什么。” 埃尔维斯原先只是安静地倚靠着康致尔。后来,他把双臂放到了康致尔的后背上,仿佛害怕只是场幻觉,紧紧抱住了康致尔。 这次不好的经历给埃尔维斯似乎留下了心理阴影。 事情已经过去两天,他还会因为康致尔的无意识挂脸而停下来,忧心忡忡地望着康致尔,担心自己无意间又做错了什么。 康致尔留意到他奇怪的举动之后,每次都要手动拉起嘴角,向他表示自己没有生气。 “看,埃尔维斯,我又笑了。” 礼拜六,梅维斯邀请康致尔到她家喝下午茶。 难得的是,卜明瀚当天也在家,还很有兴致地参与进来,与梅维斯一起陪他喝茶聊天。 康致尔一开始还觉得奇怪,卜明瀚也在家,为什么不同请埃尔维斯一起过来?下午茶喝到一半时,卜明瀚起身去接电话,康致尔才从梅维斯那里得知了事情原委。 “明瀚啊,”梅维斯掩嘴,带着笑意悄悄告诉康致尔,“他还在生埃尔维斯的气呢。” “说是老先生给明瀚压力,让他促进埃尔维斯跟嘉里的关系。他那天特意安排了一顿午餐,本来想着给埃尔维斯和嘉里创造机会。结果埃尔维斯非常不解风情,不仅对人家女孩子冷冷淡淡的,还明确表示目前并不急着发展个人问题。他一回来,老先生的电话就打过来了。爷孙俩把这个‘蹩脚媒人’啊,搅得是焦头烂额的。” 从梅维斯家出来,康致尔穿过树林,抱着满肚子的心事回到了莱克花园。 第二天下午,炎热的气温降下来后,埃尔维斯又坐在西边草坡的长椅上乘凉。 康致尔忙活完,穿过草坪,慢慢地朝他所在的位置走去。 埃尔维斯的听觉比康致尔想象中灵敏,他刚走近,埃尔维斯就已经看过来了。 “小致,你也来乘凉。” 康致尔对上他的目光,脸上泛起腼腆的笑容,朝他点了点头。 随后,他走到长椅前面,在埃尔维斯身边坐了下来。 充足的光热滋生了夏季的生机。菩提树愈加高大繁茂,枝叶在他们头顶编织成了光暗交错的绿色帷幕。 康致尔坐下来以后,埃尔维斯伸出手臂,安静地指引他看不远处草坪上的两只黑郦鸟。 康致尔看了一会小鸟,默默地把视线收了回来。 他心不在焉地环顾周边的景色,待到“合适”的时候,低下头去,把揣在怀里的东西给拿了出来。 “埃尔维斯,我给你准备了这个。” 埃尔维斯接过他递来的东西,摊开手心一看,发现是两袋小饼干。 埃尔维斯摸了摸,发现它们还热烘烘的。 他莞尔地看向康致尔,开口说: “今天不是饼干日。” 康致尔心里有点局促,两只手握来握去的,咕哝着回答他:“不是饼干日,也可以做饼干。” 闻言,埃尔维斯脸上泛起了淡淡的笑。他把饼干搁在腿上,拆开丝带,拿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