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他赶到哪里去?” 木嘉荣颤声道:“你……你说什么?” 商朗冷声道:“我说,他还不够可怜吗?你对他不亲近就算了,还拔剑伤人,是不是太过分了点?” 厉轻鸿站在商朗背后,静静听着。 看着木嘉荣那震惊又屈辱的神情,他在商朗看不到的视线里,冲着木嘉荣笑了笑。 胳膊上血流如注,他却好像丝毫感觉不到疼痛一样。 木嘉荣嘴唇几乎没了血色,他手掌一张,掉在远处林间的“骊珠”剑冲天而起,摇摇晃晃飞回了他手中。 他举着骊珠剑,向着商朗远远一指,眼眶红了:“好……好。是我狭隘善妒,是我骄纵肆意。商公子,以后就当我从来也不认识你!” 他一跺脚,身子飞掠过竹丛,转眼消失了踪迹。 商朗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忽然有点怔忪。 正在怔怔出神,身边,厉轻鸿低低道:“你不去追他?” 商朗摇了摇头,赶走脑海里忽如其来的懊悔:“不用管他。他就是太过被娇宠。” 他重新抓起厉轻鸿的手臂,帮他洒了止血药粉,又简单包扎好,轻舒了一口气:“还好,伤口很浅,嘉荣他毕竟没那么狠心。” 厉轻鸿道:“我划过他一刀,他现在还了这么一下也好,省得总是惦记。” 商朗急急道:“嘉荣虽然脾气大了点儿,但也不是这么记仇的人。” 厉轻鸿盯着他,终于垂下了眼睫,一张苍白的脸上,黑漆漆的眼神有点木然。 “有时候我会想,假如我当初就被摔死了,倒也好。”他淡淡道,“省得现在活得这样人人嫌弃。” 商朗大急:“你胡说什么?哪里有人嫌弃你?你那位少主哥哥虽然人是狡猾了点儿,可是对你是极好的,对不对?” 厉轻鸿也失去了想要伪装的力气,他望着远处云雾蒸腾的山峦,道:“我对魔宗的人出手,少主哥哥已经不会原谅我了。” 商朗一窒:“那、哪还有你爹呢,木谷主绝对是真心疼惜你,恨不得把什么都补偿你。” 厉轻鸿呆呆出了一会儿神,道:“可我总觉他很陌生。我以前……心里想的爹爹,是个像元宗主一样邪气恣意的人。” 商朗呆呆地望着他,忽然用力拍了拍胸脯,大声道:“再不济,还有我呢,我保证会罩着你的!” 他殷切地指了指赤霞殿的方向:“我祖父现在是修真界修为第一人,以后我们苍穹派和你们神农谷联手,就是仙宗中最厉害的门派,没人再敢瞧不起你。” ……后面,闲置多年的主行宫里,早已不再寥落空寂,而是布置得庄严肃穆,处处犀角明珠,灵石堆砌。 硕大的太师椅上,一位鹤发童颜的老人缓缓睁开眼睛,望向下方跪着的宁程。 “我重伤闭关前,你尚且只有十六七岁。”他若有所思道,“后来门中无人可担重任,无迹又腿伤残疾,他才向我推荐了你。” 宁程低垂着头:“是。师兄身体不好,操持事务觉得劳累,说我做事井井有条,经师尊您隔门首肯后,才由徒儿暂代掌门之位。” “可他现在说,很是后悔。”商渊淡淡道。 宁程的头垂得更低:“徒儿知错。这些年为了维持门中体面,我花销巨大,又私自做主,斥巨资做了一些他不理解的事。” 商渊手一扬,一堆账册从身边狂推而下,摔在他面前:“无迹他不懂这些账务琐事,疑心你私吞门中巨额财物,我仔细看了,倒也不是。” 他声音忽然提高,一股恐怖的气息笼罩住了整个行宫,凝聚在宁程头顶上方,仿佛乌云压顶。 “你自己没私藏钱财,绝大多数花销,都用来购买诸门派的隐私秘密,你到底意欲何为?” 宁程的脊梁被那威压压得“咔嚓”作响,他强行撑着身体,额上已经有了汗滴。 “徒儿所做一切,都不是为了自己。”他一字字道。 “哦?” “师尊闭关后,苍穹派无人坐镇。宁师兄已死,郑源师兄也被杀,商师兄更是身有残疾。”宁程竭力挺直脊梁,“外界只当我们苍穹派根本无人,像凌霄殿这样的庞然大物,更是处处压制本门。” 商渊面无表情,身子在太师椅上向前倾了倾:“于是呢?” “徒儿日夜修炼,可只靠一人修为,还是无法维持本门声望,更是进项日益稀薄,处境艰难。”他咬牙道,“后来偶然得知一件别家秘辛,用来暗示要挟后,却做成了一笔大生意,赚了大批灵石。” 商渊身上散发出来的威压稍微淡了一点。 宁程脊梁一松,浑身的巨大压力终于减轻了点,惨白的脸色也恢复了一点血色。 他继续道:“徒儿知道这不是正道,可是为了师尊托付,为了宗门利益,不得不行此下策,还请师尊责罚。” 商渊凝视着他,苍老浑浊的眼神中,有种奇怪的神色。 半晌,他悠悠道:“你进入山门后,都是晚枫在照顾教导你,我只觉得你一直是个孩子。却没想到,你心思如此深沉,又懂得变通,倒是很有一套。” 宁程咬牙道:“徒儿无能,门派还是渐渐日益财力枯竭,有负师尊期望。” 商渊淡淡道:“无妨,你搜罗的这些东西,倒也有趣得很,或许日后用得上。” 宁程默不作声。 远处赤霞殿人声隐约传来,商渊闭上了眼睛,仿佛根本没听到,又好像在思索着什么。仟韆仦哾 宁程跪了太久,膝盖有如针扎,正在痛苦忍耐,忽然,头顶上商渊淡淡开了口。 “宁夺那孩子呢?” 宁程的脊背,忽然僵硬无比,他恭敬回道:“他年少无知,近来屡屡犯错,尤其和魔宗的人偶有牵扯,我罚他今日去闭关室闭门思过,不用来殿中迎宾了。” 商渊沉默一阵,才道:“他修炼的进展实在惊人,难怪你对他另眼相看。门中资源匮乏,你却把那么多资源狂堆在他身上。” 宁程垂在衣袖中的手掌,紧紧握成了拳头。 他的声音却波澜不惊:“是,下一辈的弟子中,就数他天资惊人。当年徒儿在神农谷做客,在外门的小药童里偶然遇见,发现他骨骼清奇,筋骨极好,才起了收徒之心。” 商渊“嗯”了一声,半晌忽然轻叹了一声,似乎有点怅然。 空寂的行宫中,他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他长得……可真有点像晚枫呢。” 宁程手指上的指甲,深深刺入自己的掌心。 他低垂着头,语声中有点恰如其分的难过:“师尊恕罪,宁师兄虽然犯下大错,可毕竟是他将我带回山门的。徒儿多少还是有点思念他……所以一看到这孩子,就不由得心有好感,才厚着脸皮,找木仙长讨要来,收在了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