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荏苒啊,小时候围着自己转满眼崇拜的人现在目中无他了,便又转去另一边跟张嵘衡感慨,碰上他认真的注视,他才发现原来仍然有人一直看着自己,于是他夹起一大块入味的烤鱼肉放进张嵘衡碗里,唇边笑出浅浅一个梨窝。 “一鸣哥,我爸前段时间回来了,叫我跟他去外边儿读书,我没答应。”等闻臾飞的注意力从清安身上转到烤鱼身上终于又转到冯一鸣身上时,桌上差不多已经杯盘狼藉了。 冯一鸣抬抬下巴示意张嵘衡可以去买单了,然后把最后一个杯底的啤酒喝光,痛快说:“行啊,你有你的考虑。” 闻臾飞点点头,略小了些声音:“你说我以后在县里一中拿个年级前几,能比得上外边的普通同学吗?” “我觉得没问题啊,县里每年也有考得不错的,我虽然在市一中读的高中,但我并没觉得师资带给我多大的正面影响,更多还是学习氛围,以及……嵘衡的帮助。” 冯一鸣在说到张嵘衡时,总是笑着却又有些哀伤的,闻臾飞想,那或许是隐秘的爱情所具备的特质。 但这孩子根正苗红,他的重点不在八卦上,仍旧在学习上:“那也就是说,我只要更自律一些,更努力一些,还是非常有希望考个好大学的。” 冯一鸣认同地点点头:“只是在重点学校里出色的概率更高一些,但概率永远是概率,不懂吧!” “嘁!”闻臾飞不屑。 冯一鸣深刻感受到青春期的崽子不好惹,不懂装懂,以自我为中心,还谁也不放在眼里。 他想那既然如此,我就说点你瞧得上的:“小安是不是也快要上学了?” 闻臾飞立马抖擞精神上钩:“对,我已经快要把小学四年级的课给教完了,其实小安很聪明,数学不成问题,主要是刚开始说话,语言方面不行,医生说语言康复训练一般要两三年。” 刚刚坐回一旁的张嵘衡突然开口:“我看小安日常交流不成问题,建议先让他进入一个不太依赖语言学习的环境去适应适应,等两三年后直接上初中就可以。” 张嵘衡一开口就瞬间把上钩的闻臾飞放生,他越过再次被忽视的冯一鸣正襟危坐,虚心求教:“衡哥,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那什么样的环境比较合适呢?” 张嵘衡略一思索,手指捏了两下下巴:“做他擅长的事情,加入个俱乐部之类的。” 清安凑过来操着脆生生的嗓音字正腔圆地说:“画画。” 闻臾飞耳背感受到近在咫尺的灼热气息,背脊一僵,转身就把清安按回座位上,但激动不已的心绪已经让他的语调控制不住地雀跃起来:“好啊好啊,我们马上送小安去画画,一鸣哥你说怎么样?” 冯一鸣虽然被cue,但是闻臾飞连一只眼的目光都没分给他,他便不带丝毫语调地平铺直叙:“好啊好啊,你说好就好。”说着就站起来张罗大家回家去。 闻臾飞起身时眼睛里还是满溢的希冀,像钻石的截面闪闪发亮,认真盯着微醺的冯一鸣:“一鸣哥,我说真的,这样小安以后是不是甚至能读初中、读高中、读大学,和普通人一样工作?” 冯一鸣觉得闻臾飞这个表情很是耀眼,嘴上说着那样质朴的愿望,搁别人身上几乎就是最平凡的生活,他却真心期望着清安拥有这样的普通。 他短暂地停顿了一下,拍拍闻臾飞的肩膀:“当然没有问题!一定可以的!” 晚上回家四个人一起进楼道,在两扇相对的门前告别。 闻臾飞一回家就跟清旭辉提了画画的事情,自然得到全家人的支持,那个寻梦的画室,几乎就近在眼前了。 这是清安能听见声音后的第一个年,烟花爆竹太过激烈,闻臾飞总担心对他造成什么影响,整个人都紧张兮兮,从不往人多的地方去,跨年那晚放焰火时更是恨不得摘了清安的外置耳机,清安躲老远嚷着说声音一点也不大,他才作罢。 容丽君一边看春晚零点后的节目打着呵欠,一边数落他:“你再这么溺爱他,以后生活不能独立、娇娇滴滴的,老婆可不会惯着他,到时候就交给你养,你也别娶老婆了。” 闻臾飞对老婆没半点兴趣,从茶几上拿过蒋姗给的烟花,冲容丽君吐吐舌头:“你不娇生惯养,还挺独立,泼辣成那样,叔叔还不是惯着你,该惯着我们小安的总会惯着他的。” 把皇帝似的容丽君和上贡着糖炒栗子的清旭辉丢在客厅,夜色里他拉着清安出门去:“你们早些睡觉,我和小安去放烟花。” 放过一阵隆重烟火的县城重归寂静,过了十二点全城街灯熄灭,只有院门口的一盏黄色照明灯和雪地的光辉映照着院落,两个少年一前一后,向林立的老旧楼房更深处跑去,绕过绿化带蹲在石阶旁,一根接着一根点亮烟花,火光忽闪,照亮这个年纪干净纯粹的爱意。 当所有的仙女棒都燃成余烬,闻臾飞和清安远远看见两个身影从楼道里走出。 “是一鸣哥哥他们。”清安望着那边抬步想过去,闻臾飞却看到了张嵘衡手上拖着的行李箱,他攥了攥清安的手指,牵着他走近了些,但仍保持着听不清交谈声的礼貌距离。 除夕夜他能去哪里? 冯一鸣没穿外套,张嵘衡把自己的大衣脱下来给他披着,两个人之间保持着微妙的氛围。冯一鸣把张嵘衡送到院口那唯一一盏灯下,两个人面对面站着,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张嵘衡摘下眼镜,抬起头,呼出的白气在路灯下徐徐漂浮。冯一鸣看了他一会儿,移开了视线,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替他把行李箱塞进后备箱,又转过身来把张嵘衡的外套塞进他怀里,借着这个走近的机会,他张开手臂给了那个即将离开的人一个短暂的拥抱。 张嵘衡坐进出租车后,车辆扬长而去,冯一鸣久久站在路灯下望着他离开的方向,单薄的身形显得摇摇欲坠。 闻臾飞低声跟清安说:“去帮一鸣哥哥拿条毯子。” 清安撒腿就往家里跑,闻臾飞则慢慢走过去,站在冯一鸣身后。 冯一鸣听见脚步声没有回头,仍旧望着张嵘衡离开的方向:“你是知道的,对吧?那年暑假他陪我回家你就知道了。” 闻臾飞没有出声,表示默认,冯一鸣转过身,从裤兜里左翻右捡也没找出一根烟,颓败地坐到马路牙子上,就好像靠着路灯才撑住不倒。 他的声音几乎融进夜色里:“我真爱他。” 闻臾飞只是听冯一鸣这样说上一句,鼻腔就已经开始酸软不休,他抬手揉揉鼻尖,等待着后文。 冯一鸣嗓音发颤,但仍然把背挺得笔直,执着得像个决不悔改的赌徒:“我甚至不能容忍我爸当着他的面跟我提相亲的事情,他在桌子底下拉了我好几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