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自己显得更坚强一点:“我爸病了,再也拿不出钱来了,奶奶明天要转出ICU。” 容丽君秀丽的眉毛微微蹙起,她知道这意味着停止生命维持仪器,等待死亡的降临,她说不出更多安慰的话来,只能一遍遍重复:“再想想办法……再想想办法……” 闻臾飞洗漱完坐在清安的书桌前,小狗在他脚边嗅来嗅去,他一页页翻看这段时间清安的课业,才发现不知不觉间清安已经学完了一年级的语文数学。 清安洗漱完把来顺抱回狗窝,关上房门,走到他身边,默默陪着他。 闻臾飞阖上清安的作业本,用手语说道:小安好厉害。 清安和他交流时总是很少看他的手,而是专注地看着他的眼睛,就好像他不是在读手语而是透过闻臾飞单纯的灵魂看懂了他的意思。他比划着回道:哥哥不在家我也每天学习,我以后要和哥哥一起上学,帮忙赚钱,不让大家那么累。 闻臾飞再也忍不住心里的酸涩哆嗦着嘴唇把清安揽到身前,让他站在自己分开的两腿之间,手臂一点点收拢,把头深深埋在少年的颈窝,咬牙不让自己哭出声音来。 清安抱着他的头,像抚摸无家可归的动物般一下下顺着毛,直到家居服肩膀湿透了,两个人才睡下。 早晨眼睛还没睁开闻臾飞就闻见熬八宝粥的香味,说实话,他对于猫在暖和被窝赖上一会儿床,起来就有现成的丰盛早点吃这样的日子是十分怀念的,但今天显然不是重温旧梦的时候,他探手一摸,身边空空荡荡,清安已经起床了。 他一个鲤鱼打挺爬起来,差点把清安的小床摇散架,顶着一头乱发往外跑,生怕耽搁了送清安上学,也怕误了奶奶转病房的时间,走出卧室门眼前的画面立时打消了他所有的慌乱:他走进客厅就像走进一个温馨的幻境,挂钟显示时间才刚刚早晨七点,容丽君在厨房和餐厅间忙进忙出,清旭辉招呼他赶快去洗漱,站在洗脸台旁刷牙的清安探出头跟他打手语聊天。 他迷迷糊糊坐到桌边时,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开了通宵车的清旭辉今天为什么没有补觉,等四个人都喝完了八宝粥放下碗筷,清旭辉作为一家之主起身走进卧室,拿着存折拍到了桌面上:“臾飞,这是我们的一部分积蓄,本来是预备给小安植人工耳蜗的,我打电话问过医生,闻奶奶的颅内出血部位其实不危险,只要从昏迷状态醒过来就可以做手术恢复,我们早晨商量过了,救命要紧,小安也同意晚点再治耳朵。”他把存折又往前推了推,“最重要的是,我和你容阿姨有好多遗憾,没能给老人送终,也没能生一个小孩,没读太多书,也没有能力改变碌碌无为的生活,我们希望你少一些遗憾,至少任何事情都尽全力,不放弃。” 清旭辉的眼神和声音一贯平稳而坚定,闻臾飞呆头鹅一样坐着一动不动,满脸惶恐地盯着他叔叔,眨巴两下眼又把视线移到容丽君脸上,再移到清安脸上,再转回到清旭辉时几个人都被他逗笑。 容丽君提高音量催促道:“还不快去,你奶奶她老人家都快被赶到走廊上躺着了。” 闻臾飞立马从凳子弹起来,这下不光是清安的小床,连清安的餐桌都差点被他掀翻,他往旁边横跨一步,扑通一声重重跪在瓷砖地上,膝盖骨磕撞的声音让容丽君牙根发软,接着就见那小小的少年伏身而下,肩背绷得笔直,对着餐桌对面的一家三口以头抢地,飞快磕了三下,每一下都砸得实实在在,他抬起脸来胡乱抹了一把通红的眼睛,抓起存折冲出了门。 闻臾飞一边狠狠揉着迎风睁不开的眼睛,一边往医院方向飞快蹬车,在途经的银行取了钱急急忙忙往缴费处挤,攥着手里的八万块钱,他又把清安想读书的愿望在心里重新刻镀一遍。 以清安继续溺在无声里为代价,闻奶奶得以在现代医学的协助下活到了春暖花开时。 第9章 闻臾飞没再给闻彬打电话,他独自一人承了清家的情,原本摇摇欲坠的他又在必要时又坚挺起来。他除了学习就是打零工,忙得脚不沾地,能用上的所有时间都被他用上了,送完清安往学校赶的路上都争分夺秒算一天的开支,其实他个人几乎没有开支,啥都不买,像只小铁公鸡,早晚饭都是容丽君包办,学校小卖部王叔听说了他家的情况又给他包了顿午饭,连医院的陪护床位都退掉了,每天晚上跟着清安睡,他算的开支只是奶奶一天的治疗费。 闻臾飞周末整天不见人影,跑到体育场商场学校凡所种种人多的地方替其他打工仔干活,帮送外卖的跑腿,替发传单的接冷脸,拿人家日结工资的小几成。 如果说清旭辉和容丽君几百几千地攒足了七八万,他就是几块几十块地省和赚,千儿八百块钱还不够ICU里机器运转一天的电费,但他仍旧每天跑得灰头土脸,从不抱怨。 他也想不留遗憾。 大概是谷雨前,闻奶奶醒了,闻臾飞接到医院的电话时正是大中午,他站在废品站门口为几块钱跟人讨价还价,一听说奶奶醒了,理也不讲了,价也不讨了,人家说多少就是多少,拿了钱跨上自行车就往医院赶。 闻奶奶似乎在等他,始终扭头向着玻璃窗,闻臾飞一出现她就看出这满头大汗的少年消瘦了许多,眼底的乌青和黝黑的皮肤无一不烙印着两个月来的不易,更让人心疼的是,闻臾飞眼睛里一直以来夺目的光点,缀上了茫茫的无措。 理论上重症监护室不会让病人住太久,两个月已经到了极限,闻奶奶从深昏迷中醒来后医院就开始着手准备手术清瘀,同时安排转进普通病房。 闻臾飞把最后一点钱反反复复清点,还是给他爸打了个电话,他心里带着怨愤,人也不叫,劈头盖脸就是陈述句:“打点钱过来,奶奶醒了,准备做手术,钱不够。” 电话那边久久没有回应,似乎是感到意外,又好像是在考量着有多少拿得出手的钱。 闻臾飞不催但也不挂电话,直到长久的沉默重又被打破:“醒了好,醒了好……我马上打钱过来。” 闻臾飞这才摁断了通话。 闻彬知道儿子对自己失望,他刚才的一阵失语不全是因为闻奶奶的醒转而意外,更是惊讶于这个与他一脉相承的儿子却有着和自己截然不同的强硬与坚持,这一点似乎来自于他的妈妈。 闻彬收起手机时意识到,他只是在期望儿子理解自己这段时间是如何度日的,却从没有想过这一个月以来,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少年过的是怎样的日子,他抹了把脸,深吸一口气,跟工地领导打了招呼请几天假,回老家探望自己的孤儿和自己的寡母。 闻奶奶在手术后却没有如想象中好转,再次陷入了昏迷,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