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做不到?” “我决定不了。”宿陵诚实地说。 萧淮砚深吸了一口气,捏紧了拳头。他丢下一句话,上楼回了房间。 “这是命令。” 那一瞬间,宿陵的脑海深处传来了极其细微的颤动,随即而来的是猛烈的神经疼痛。 这是契约的作用。 因为一把武器会绝对服从指令,但也绝对不会背叛契约的另一方。 产生悖论的命令不会生效,只会带来恶劣的反馈。 萧淮砚的余光瞥见他在原地一动未动,如同无声的反抗。一股烦躁促使着他快步离开了宿陵的视野范围。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了视线里,宿陵才慢慢顺着沙发倒了下来。抓着人造皮革的细长手指苍白得近乎透明,因为疼痛产生的薄汗氲湿了他的眼睛。 “宿陵!”他听见急促的脚步声,有人在唤他。 - 封闭的深蓝色舱室内一片沉寂,冰凉的空气悄无声息地从循环口排出。微小的白光在地面上排成了一列,从黑暗之中勾出了隐蔽路径的轮廓。 不远处,透明的休眠舱周围开始闪烁着光点,照亮了舱体上覆盖的深色黏液。仿佛经过了烧灼一般,散发着肮脏的恶臭。 微弱而急促的心跳声从舱体内逐渐传出。 随着近乎窒.息的低.喘,休眠舱从嵌体中弹出,自动解开了安全锁。几乎是同时,修长的手指扣上了舱体边缘,骨节发白,在试图借力支撑起身体。 然而余悸未消的心跳仍旧毫无规律地撞击在漆黑的舰舱中。 好不容易支起身的人如同从溺水中醒来,然而呼吸的空气经过鼻腔和咽喉时堪比小刀一寸一寸地割去,血肉模糊的气味瞬间充斥着颅腔。在剧烈的咳嗽中,他在虚空中摸索了片刻,随着“滴”的一声,头顶的灯光亮了。 休眠舱中的人几乎是一塌糊涂。黑色的衣裤都被休眠液浸湿,还余着不分明的脏污。头发凌乱,几乎遮住了半张脸,下巴尽是青茬,嘴唇苍白干裂,嘴角的血迹尚未干涸。唯一能辨认出的大概是那双漆黑的眼眸,因为剧痛而半阖,却盈着一缕微弱的曙光。 机器人翻转到了他的身边,递上了一支喷雾。 片刻后,他缓了过来。 他从休眠舱中爬出,黏液随着沉重的步伐覆满了所经之处。他全然不在意,直到角落里的终端开始振动。 他停下了脚步,想起这里本来应该不存在通讯信号。 终端被放置在大面积的玻璃沿上,外面是无数纠缠的粗壮藤蔓,它们层层相叠,将飞行舰束缚在了怀中。 他望向偶得的缝隙,那些漂浮的黑色尘埃散落在零星的光点之间,恰如孤寂的长河,在荒芜的宇宙边缘显得蔚为壮观。 对于独自漂泊的旅人来说,这也不失为一种安慰。 他站在那里,挺直的腰背是经过了多年训练才会有的气宇,和不修边幅的外表格格不入。过了很久,或许是被振动声吵得烦了,他才木木地点开追踪器,看到定位后给予了许可。 点燃的烟在指间抖了抖,簌簌的灰烬落下。 “卧槽,老大你到底在哪儿啊?”一个急躁的声音压得很低,似乎是怕人听见,“我听说军部的人已经追踪到你的方位了,你可一定要小心。欧楚楚在北方星系租了一个通讯阻隔的无人星,我把坐标发给你,咱们可以在那儿见……不对,你在自由舰才是最安全的。” “喂,老大,你在听吗?……我知道宿陵的事情对你很重要,我们好歹当过同学,也都很想他……但是都过了这么多年了,你也该醒醒了。你难道想一辈子都在逃亡的路上吗?” 一阵不稳定的电流声打断了通讯。 他面无表情地掐掉了终端,却在即将转身时猛地回过头。他死死地盯着毫无动静的终端,指节叩在窗边,连被烟灰烫红了也没动过。 ……不对。 什么同学。 希子都根本不认识宿陵。 但在做出结论的瞬间,无数画面浮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是在帝国学院和宿陵一起上课的,在N区12号的屋子里一起吃饭的,还有给宿陵念诗时他睡着了……一幕又一幕地涌现,历历在目。 不,这些都是幻觉。 宿陵从来没有来过帝国学院,他一直呆在雪城,安安静静地等自己回家。但他总是等不到自己,总是被借调去出任务,以至于每一次见面时都是满身的伤。 宿陵也不会觉得疼,知道他嫌脏,总会尽量清理干净。 刀绞般的懊悔却在此时让漫长的回忆变得混乱了起来。 那个身影有时在宿舍的门前喂猫,有时在雪城的角落里包扎伤口。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睛在不高兴,也在背景重叠时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到底是梦,还是真实。 他好像已经分不清了。 每当他尝试分离记忆的片段时,剩余的部分又会重叠在一起,如同涟漪,无穷无止,伴随着神经深处的痛感。 有人告诉过他,找到远方星海是要付出昂贵的代价的。 或许在混乱中消弭的神智也是其中一部分。 但他不在意。 在远处,爆炸的白光在瞬间震彻了暗淡的星海,无声无息,但他清晰地目睹了。 是终端通讯暴露了行踪。 不,不行,绝对不能让他们找到这里。 他回到主控台,却发现完全无法启动船舰,藤蔓将其牢牢地掩盖住,吸收了其中的所有能量。 在这样的飞船中,他只能被迫休眠。 但哪怕此时让他与那群追踪者同归于尽,他也不在乎。 他已经实现了长达多年的夙愿。他见到了宿陵。 见到了很多年以前的他。 无论是真的还是假的。 他从武器室取下了一把超弦狙击枪,漆黑的枪体沉重地压在左肩。 在经过训练舱时,他忽然停下了脚步。 圆形的光点从他身后一路蔓延到前方,一艘银色的轻型舰出现在了眼前。 “……暴风雪。” 在记忆中,这台两用驾驶车只流传在帝国时代的传说中,后来存储仓库消失在了复辟之战的漫天火光里。 而在那个似有似无的梦中,他得到了一份珍贵的礼物。 过了五分钟,他回到了这里。他换了一身干净齐整的衣服,连头发也弄干净了,刮去了胡茬的脸庞仍然年轻俊美。而那双桃花眼却是掩饰不住的沧桑,深邃的眸子透着冷如寒潭的偏执。 他将狙击枪放在了副座,银色的雪花片插在控制台底部。 一枚金色的怀表从他的衣兜里滑落,被及时拽起了链子,小心地置于控制台边。黑色的控制台上,冰冷的机械数字在缓慢地读秒。 今天是礼拜五。 星元2507年12月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