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问:“庾乐音,你分啦?” 庾乐音呵了声:“分分合合,正常呗。小爷被甩了。” 大家在玩飞行棋,听了这话乐。 他又忿忿不平地去拿桌上骰子:“亏了我那么好,转头就说不喜欢我了,行, 随便呗。” 摇了两下丢桌上,五个点。 到顾谈隽了, 问:“哎, 谈隽哥哥, 到你了。” 顾谈隽胳膊搭椅背上, 侧目,像才回神似的。 有妹子走过来,端着一盘热茶到顾谈隽面前。 大家都看那大冬天还穿黑旗袍高跟的,想想都豁得出去。 一杯茶放他面前,顾谈隽眼皮敛着,淡声说:“我不用,给他们。” 别人说:“说到底,还是顾公子生活恣意。” 顾谈隽挑眼皮:“别贫我。” “跟你爸最近怎样了?” “就那样。” 又有人说:“咱谈隽哥哥家教严,你敢过问啊。” 顾谈隽只听着,又记起他爸说过的。 五年前,11年在旧金山,他爸说:“在外面玩可以,随便你怎么玩,再多的,得我们过问。或者你也可以直接听我们安排。” 他嘲讽着说:“怎么玩?谈女人是么,行啊,我可以。” “但放心。”他弯唇:“不用你们说,我这辈子也不可能。你们也不用指望着我给顾家添什么香火的,也别拿你们那套来绑架我。” 那时候他刚跟前女友分,马上又有个经管学院的女生来搭讪他。 嗯,也就是他们老说的,那两年的顾谈隽恣意,声名在外。 可到头来,又老想起一个画面。 万物俱籁的空间,那个温柔女生窝在他怀里,说:“顾谈隽,我吃不完。” 其实那时候他并不想吃。他从没那个习惯吃女人剩的东西。 可亲昵着,还是吃了。 她撒娇,她哭,她在他面前有任何她本来小女生的一面,她并不像她看上去那么强大坚强,明明是毫无记忆点的温柔性子,却如雨点一样处处渗入他回忆。 他闭眼。 算了,他这样的人,一个人来一个人走,有什么好贪恋的呢。 别人又说:“真闹了啊。” “顾谈隽,你那小女朋友,就那事业型的。” 他忽而起身,说:“你们聊,我出去了。” 没回答他们。 有人问顾总去哪。 他瞥一眼,扯着唇笑:“走了。” 人前,处处体面,从不太有失风度。 出去时,外面下雪了。 张嘉茂给他发来消息在问:[听说你要回旧金山?这次为什么,谈什么生意,回多久。] 他回:[不知道,没想法,只是飞一趟。] 张嘉茂说:[你这心,从没定过。] 再要聊,上面弹出一条消息。 温知予:[顾谈隽,下雪了。] 心脏下意识抽跳一下。 他点进去。 温知予发了张图片,是她家门口,巷子,台阶满是星星点点的白雪。 他说:[嗯。] 温知予:[吃饭了吗?] 温知予:[我有点饿,之前咱们不是说要吃饭的吗,那家沙茶面还开着,我有点想。] 他说:[好,那吃个饭吧。] 温知予躺在家看着这条消息,起身去找衣服。 她像往常一样翻箱倒柜找衣服,想着这次穿什么,可找着找着就想到姚卉之前说的:不要对一个男人太郑重,否则你会被拿捏。 或许她老是这样的,情不自禁。 姚卉说得对,可她又觉得郑重无错,她只是对每一次见面都很重视,待人正式,好像也没错。 这还是顾谈隽第二次跟她去那家面馆。 第一次,她是试着问他的,他竟同意了,她那时真的好开心。坐他的车去,忐忑半天去点菜,生怕不合他的口味。 她总想:那样矜持的贵公子,哪里忍得了她这样凡尘的口味。 可她发现他这人随和竟跟他们一样。能笑、能幽默,甚至呛到了还能安慰她。 这次他没来接,约了地方温知予就直接自己过去了。 到的时候顾谈隽已经在了,空无一人的小店,还是那个位置,就坐了他一人。 她说:“这么快啊。” 他说:“嗯。” “今天吃什么?” 温知予在他对面坐下看墙上的菜单:“上新品了,要试试吗?” 眼底是细碎的光,跟平时一样柔和。 他看了一眼就没再看,说:“我已经点好了。” “啊,点的什么?” “跟上次一样。” “噢。” 两人沉默了一段。 像守着什么心照不宣,又像各自清楚界限。 温知予想到他们第一次见面好像最开始到这吃饭都没这氛围的。 缄默,无言,生疏。倒不像寻常来吃饭,生意做多了,她都能有形象比喻:像要谈崩的甲乙方最后一次会谈。 “你最近在忙什么呀。” 她开口,声音如往常般温柔,单听她讲话都叫人舒服的,好像她这人永远和善,体贴,也不会讲你什么。 她说:“感觉你最近好忙,消息也是,都没怎么找我。听说你要做国外的项目,老得飞国外的?那我们见面会不会少了,还有,顾谈隽,我感觉你好像有点瘦了,上次你去齐齐哈尔,我……” “温知予。”他忽然打断她。 她话停了,抬眼,看他。 他们对视,可他却沉默。 甚至是,话都没有直接讲出口。 他说:“最近跟家里人吵了,闹翻了。之前,你在齐齐哈尔出事那天就是,消息我没回,是因为家里人。” 她嗯了声。 他说:“我和家里关系一直不好,爸妈不好,我记着我哥哥,他死于抑郁症,我们从小都没感受过很好的家庭氛围,爸妈离异。我那时就想了,我可能不会爱一个人。” 心脏刺了一下。 非常延缓,流淌的麻意,一点点蔓延。 她听着。 他往后靠了靠,这才算接着说。 “我是很喜欢我们之间的感觉,上次在松晏,在那里的一切都是真心的,我不骗人,我是很喜欢你。可是,我想可能也没有更多了,我也给不了更多。我哥哥原来死的时候我说过,我这辈子也不会再对一个人用心。” 话说到这,连他自己也觉得好像有点过于残忍。 声线又缓和:“你是个很好的女孩子,或许,你更适合更好的,能找到一个真正值得、且爱你的人。所以,算了吧。” 话说完,空气陷入死一样的沉寂。 他没看眼前姑娘,而是盯着外面雪景下来往的车。 他不敢看。 她真诚的眼,柔和的面庞,他怕看了他可能会不舍,会有一秒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