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皆是自我而始。 我很确凿这一点，但我越是确凿这一点，就越是感到奇怪。 林铃儿说姬星现和竹马相恋多年，但他们相恋了这么多年，竟然还什么都没有做过，纯洁得连舌吻都没有。像姬星现这种没事就爱亲亲抱抱的撒娇狂魔，那可不是一朝一夕能养成的，就这样日深月久，对方都还能不为所动。 要是姬星现容貌平平也就罢了。 但人显然与这四个字沾不上边，如此美人投怀送抱，都能坐怀不乱，半点不逾矩，这根本不符合常理——所以，这说明了什么？ 这只能说明，那个人多半可能，是个，阳痿。 我在心中长叹一口气。 没必要。 真没必要。 正常人完全没必要和有隐疾的人相比较，这种优越感太不道德。 尽管隐隐之中我也觉得似乎哪里有些不对，但我又重新梳理了一遍我的推论，最终还是认定我的想法没什么问题，有理有据，逻辑完美。 【29】 我回过身，正准备推开主卧的门时，视线突然触及到了走廊里的房间。我记得，在我随便找客房入睡的时候，有一间房的门是打不开的。 不知为何，不远不近地望着那间上锁的房间，我突然回忆起了在这里度过的第二个晚上。 那时我将姬星现抱到主卧的床上，掖完被角，道完晚安，便起身继续往外走。然而听到身后有动静，我就转过了身。 他细软的头发全都耷垂着，睡衣棉拖，抱着枕头，乖乖跟在我后面，被我发现了就静静停下来，只装出无辜又可怜的表情，用委屈的鼻音哼唧。 “我想和你一起睡。”他诚实得很。 我忍不住要调笑他：“这个年纪了，还要人陪睡啊？” 他咬了咬下唇，好像也说不出什么合理的反驳来支撑他的渴望，但又固执地不肯躺回去自己睡，只怏怏看着我。我不由失笑，大约可以想象他小时候是多么粘人的小朋友，于是一时兴起，随口问他：“家里有你小时候的相册吗？” 我本来只是随口，他却怔了怔神，欲言又止，最后才犹豫道：“有，但不、不在这边……在另外一边……家里。” 本来就只是随口，我便也没有放在心上，走过去将人抱起，带他回到床上，不再折腾什么，就此和他在主卧一起睡了下来。 然而今时今刻，我又想起来了那个刹那里自己转瞬即逝的感受。 大约是，他也有……他的不坦率。 03:03:41 30 【30】 最后我还是决定接下《如意坊》，小李很快向我告知了剧组要求试镜的时间。 虽然我是个关系户，但是流程依然要走上一走，毕竟《如意坊》的班底还算正规，导演组也要提前看看我。如果我是真的非常不适合这个角色，那么我想他们宁愿换掉投资商，也不会用我。 不过尽管乌拉作为仅次于王二狗的重要角色，但他的戏份其实算不上多，剧本严格遵照了“绝色美人必然神秘莫测”这条约定俗成的规矩。 乌拉为人慵懒，惯抽水烟，前期就没在美人榻上起过身。后来在王二狗告白的时候，他才终于站了起来，人高马大，迅速把王二狗的一片丹心惊成一地碎渣。 试镜当天，我和助理到了现场后，被安排到候场区排队等叫号。为了节约时间，剧组通常都是好几个角色一起试。因此候场区里还有不少人，三三两两地聚到一起。 我和所有人都不太熟，就随便找了个角落待着。然而没过上多久，就有一些意味不明的嬉笑声突兀地闯入我的耳膜，带着不那么明显却又过分尖锐的恶意，极力彰显着自己的存在感。 我循声望了过去，发现他们也在看我。见我上了钩，便故意挑高音调，含沙射影地说起话来。 “有的人啊，就不该来试这出戏。” “那他应该试什么呀？” “应该试‘宛宛类卿’才对。”语罢，几人相互间放肆地嬉笑起来，像是半点与人无中伤。 这大抵就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了。坐在我旁边的助理很不自在地咳了咳，像是不太习惯这样针锋相对的氛围。 在我十几岁的时候，因为人还没有完全长开，五官也不如现在这般棱角分明，那个时候我还雌雄莫辩人鬼难分，那时候林铃儿还没有和我闹翻脸，她对比她年长的我，还有着极其旺盛的保护欲。 初二的某一天，她忽然间对我说：“以后你不要随便看人。” 她的语气很慎重，但我完全没有理解她的意思，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言之凿凿地警告我，警告的内容还这么泛泛而谈。 林铃儿却真情实感地愁道：“你随便看人一眼，对方的自尊心就要爆炸了。” 平白蒙冤，我反驳她：“我什么都没有做。” “就是因为你什么都没有做！”林铃儿立刻气势汹汹地叉腰，拿手指对我指指点点，“——你是看不起我吗？！——是我这么平凡的人不配入你的眼，不配让你对我做些什么吗？！——有必要这么高高在上吗？！不就是长得好看了点有什么了不起的？！” 我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全情投入戏精模式。等过完浮夸的瘾后，她才倏然收声，十分认真地按着我的肩，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相信我，美貌会帮你杀人的。” 从小到大无数次鬼知道我怎么就得罪了人的丰富人生经验，让我在多年以后不得不承认，林铃儿是对的。 心平气和地坐在位置上，试戏的片段早就背熟了，等到工作人员叫我的名字，我才站起身，从那几个还在聊天的男女旁边经过。我漫不经心地将视线从他们身上扫视而过，因为他们矮得参差不齐，所以在做来这样的动作时，还有些许迁就。 就像随便看过了什么不重要的事物那样，我继续目不斜视地往前走去。 没多久，便依稀能够听到身后正传来比方才他们影射我时还要更盛的讥笑声，其中不乏掺杂着诸如“丑人多作怪”之类的嘲弄话语。 对身后的一切置若罔闻，我推开门，走进了试镜的房间。 03:03:45 31 【31】 试镜结束后，我和助理在外面吃完火锅才回家。刚进门，一团人影就飞快地扑过来挂到了我身上，他抬起漂亮的脸，热烈地告知了我试镜通过的消息。 对于他比我还要更早知道试镜结果这事，我心下不免叹气，这或许就是我们这个行业给金主的职业优待吧。 “他们都夸你演得很好！” “他们还夸我眼光很好！” “林晏年，你好厉害！” 谁能不爱听好话呢？哪怕十成假，你也难免觉得，其中至少也有三分真吧。 我将像无尾熊一样盘在我身上的姬星现抱好，一边拿着手机给小李发喜讯，一边继续往前走。 “他们说完全没有想到，你能够演出女人的韵味来，非常惊喜，你是怎么做到的呀？这么厉害！” 想了想试镜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