奋地说,一边拉我进屋子里头去。关上大门,一股干燥的暖气瞬间包围了我。我闻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香甜的烤面包的味道,听到走廊尽头的客厅里正传来聒噪的洗发水广告,看到白色的墙壁挂满亮晶晶的节日灯饰。我感到无所适从。朋友低头帮我解开了脖子处的围巾,挂到衣帽架上,我这才留意到他头上还戴了一顶愚蠢的麋鹿睡帽。 我真嫉妒他,嫉妒他这种无忧无虑的幸福,让他至今还能如此浪漫天真。我还记得那天,他喝醉了酒,迷迷糊糊中打电话给我,要我祝贺他的儿子被选上橄榄球联盟青年队的候选成员。我惊讶他的莫名其妙又觉得他这股傻乎乎的劲甚是好笑。我们本来已经两三年没有联系过了,却因为这一通电话重新有了交集。我破天荒参加了他在电话中提到的庆祝宴。他在聚会上拥抱了我,让我觉得十分温暖。但也是在那一场聚会上,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差点强奸了他的儿子。 “……你刚才怎么不带她一起过来?其实我们可以一起聚餐。她小时候很喜欢来这里玩,她很黏我的儿子,你还记不记得?” 我努力回忆了一下,摇了摇头。 “对了,你儿子今晚不出去玩吗?”我明知故问。 “他放假了之后就懒得像条虫,一直待在房间了,不知道在捣鼓什么。” “他毕竟十七岁了,你得允许他有点小秘密。”也许是在和他的新女朋友聊天呢。我心里想到,不是滋味。我道:“其实我今晚来,还有一件事情。就是你儿子生日那天,聚会人多,我又走得急,忘记把之前准备好的礼物送给你儿子。现在我把它一并带过来了。既然他在家,我就亲手交给他吧。” “噢,Elon,你对他太好了。其实这小子最近收了不少礼物,生日的,圣诞的,到现在也还没拆完呢。”朋友苦笑道,耸了耸肩,然后朝客厅的方向大喊了几声:“Theseus?Theseus!” “干嘛——” 听到那熟悉的声音,我心头猛地一震。 啊,我的男孩。 我眯着眼睛注视他穿着一套淡蓝色缀满星星图案的家居服,踩着一双熊熊毛拖鞋,从客厅里不耐烦地小跑出来,急匆匆气汹汹,嘴角还沾着薯片碎。 我想象他刚才懒洋洋地窝在沙发上,吃零食、看电视、打瞌睡。他不接我的电话,也不回我的信息,他泡在甜蜜中,他待在美梦里。 我对他笑道:“Kid,圣诞快乐。” 他顿时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Theseus!”也许是觉得他这样呆愣愣的,不太礼貌,我的朋友责备地叫了他一声。 他全身狠狠地抖了一下,这才回过神来。不自在地挠了挠耳朵,嗫嚅道:“呃,呃……你怎么来了?” 我的神色越发冷淡。 他局促不安,甚至不敢看我。 我一言不发,没有理会我的朋友还站在身后,伸手拽过他的衣领,迅速低下头。 忽然,客厅里竟出乎意料地传来清澈稚嫩的童声,开始合唱一首六十年前的圣诞歌谣: 在很久以前的伯利恒 正如圣经里所说 玛丽的小男孩,耶稣基督 降生在圣诞节 如今聆听天使歌唱 一位君主在今天诞生 他会永世留存,因为圣诞节 小号吹奏,天使歌唱 细心倾听,它们正在宣告 一位君主在今天诞生 他会永世留存,因为圣诞节 我的动作不由停了下来,仿佛母亲顷刻间出现在我的面前,一如既往地对我摇摇头,轻声说:Elon,你总要把自己搞得这么糟糕,对不对? 我眨了眨眼,幻影消逝了,温暖的灯光映入眼帘。我看清楚了我眼前的这个小男孩,此正刻如故事里的婴儿那般无助。他噙着泪,双唇翕动,在这圣洁、沉静的童谣中,无声对我说:don't…… 噢,是的。今天是一名小男孩的诞生日。无论它日后是否成为伟大的救世主,亦或是英明的君王,它在千年前的此时此刻,仍是一名酣睡在马厩里依偎在母亲旁的小男孩。而我又何必在千年后的今天,如千年前的希律王一样,为难另一个男孩呢? 我最终没有吻下去。 我放开他,只在他的衣领上别了一枚纽约巨人队的银蓝色纪念徽章。 ——我原本打算在他十七岁生日上送给他的礼物。 朋友看到便笑了:“Elon,真有你的,你怎么知道这小子最近正到处收集这些玩意?” 我看着我的男孩。他惊魂未定,正像一只刚出生的小马驹那样喘着气。我道:“你得允许我们之间有点小秘密,不是吗?” 朋友坚持要我留下来,和他们一家一起享用刚出炉的树根蛋糕。我拒绝了。我的男孩今晚被我吓坏了。何况,我也不确定自己继续待在那个温馨的巢穴里,会不会做出更出格的行为。 我独自回到车上。雪停了,地上湿滑得厉害。月亮模糊得像刚从水里打捞起来。星星被每家每户的灯火衬得贫瘠又灰白。我倒在驾驶座上,觉得累,可又睡不着。清醒着,又什么地方都不想去。 我数着绕着路灯飞的飞蛾。 他忽然给我打了电话。 我按下接听键,他在另一头好久都没有说话,只有沉沉的呼吸,重重的呼吸。嗬、嗬、嗬。他想对我说什么呢,他还能对我说什么呢?我几近闭上了眼睛。他突然出声道:“……你搞得我现在很兴奋。” 我蓦地睁开了眼睛:“什么?” “你搞得我现在很兴奋!”他压着声音怒吼着重复道,隐隐带着哭腔。 我一时愣住,沉默。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一点幽微的水声。过了一会,他哑着嗓子道:“你知道吗,我在自慰……” 他喘了一声,听得我眼皮一跳,嗓子仿佛也变得干哑起来。又烫又辣。 “你为什么不去找你的女朋友呢?”我听见自己这样问道,声音很陌生。 他笑了一下。我完全可以想象他此时俏皮的样子,鼻子皱皱,嘴角往上一勾,抿出一粒梨涡。 “哦,你嫉妒了?” 我没有回答。 他轻轻笑着,又压着一点焦虑的抽泣,听得我耳朵发热,小腹也开始发紧。 “你、你还会来看我吗?”他这会怯怯地问道。 我不作声。 他声音发酸:“你又不理我了,你讨厌我了?” 我道:“没有。” “我真想、真想你刚才吻我,这样你就没有回头路走了。”他断断续续地嘀咕道,“我硬了,你没发现吗?你都、都不摸摸我……” 妈的。 明明刚才是他哭着对我说“don't”,明明刚才是他被我吓得像只小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