瞥见有一个小姑娘在门口探头探脑,便止住话,抬眸看去。与他的视线对上,小姑娘半点也不害羞,对他露出一个甜甜的笑脸。 边谌唇角微微翘起:“进来。” 善善便跑了进来,在二人面前停下。她左右瞧瞧,太后与皇帝各占一遍,两人身边都有空位,不知该坐哪边才好。犹豫间,她的目光又与皇帝对上。 边谌颔首,她便立刻坐了过去。 她费劲地盘起脚,动作间摇摇晃晃,禁不住往旁边倒。皇帝伸出一只手托在她的后背,稳稳当当把她扶住,等她坐稳后才收回去。 灰头土脸的小姑娘已洗得香香白白,脸颊还带着被热水沐浴过的粉嫩,太后笑眯眯地道:“善善,听说你钓上来两条大鱼?” 善善立刻得意地昂起脑袋:“是呀!” 总共就两条大鱼,全是她钓上来的,其他人谁也没有。除了她,便只有石头钓上来一条巴掌大的小鱼,还不够塞牙缝的呢。 不过她还记着娘亲的叮嘱,连忙说:“太后娘娘,皇上叔叔,对不起。” 太后一愣,与皇帝对视一眼。 边谌淡淡问:“为何道歉?” “因为太子哥哥落水了。”善善说:“回来的路上,他还被皇上您骂,太可怜了,可他是为了救我才掉进水里,是我为了钓鱼太不小心,才连累了太子哥哥。” 边谌顿了顿:“朕何时骂他了?” “您说他莽撞,莽撞就是太粗鲁,不礼貌,不是在骂他吗?” “……” 他低头,小姑娘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他,小脸上满是认真。 边谌沉默半晌,“……是朕言重了。” 善善想了想,又问:“那您想骂我吗?” “为何要骂你?” “因为我让太子哥哥落水了。”善善平日里就已经习惯面对他时的随意态度,在他面前也毫不设防,犹豫地说:“我已经向太子哥哥道过谢,太子哥哥也说没关系。可我娘说是我做错了事,我做了错事,那您骂我也是应该的。” “无妨。”边谌的大掌轻柔地抚过她的脑袋,“他既应你一声兄长,自然也会尽兄长之责。” 善善看看他,又看看对面的太后娘娘。太后不知想到了什么,也含笑点头应下。 她才长舒了一口气:“那就好。” “朕听说,你今日钓了两条大鱼?”皇帝转移话题。 提起这个,善善可就有好多话能说了! 她昂起脑袋,小揪揪得意一晃,骄傲地说:“都是我钓的!” 另一边。 温宜青也备了礼,郑重去拜访太子殿下。 门口下人通报一声,便放她进去。太子已修正好仪表,玩闹一天,此时正抓紧时间完成功课。 见她提着礼进门,太子连忙放下手中毛笔,从桌案后绕了过来。 “温娘子这是何意?” “今日太子殿下落水,是为了救民妇的女儿。”温宜青道:“殿下千金之躯,也幸好无甚大碍,要不然,民妇实在不知该如何担得起这罪责。” 太子愣了一下,倒未先多说什么,而是先挥退了无关下人,只留几个心腹宫人在身边。 他才道:“温娘子言重了。今日是孤提出来带善善去湖边玩耍,若是掉进水中的是善善,反而是孤该受到父皇与皇祖母的责罚了,孤虽是救善善,倒也是帮了自己一回。” 温宜青忙说:“殿下如何尊贵,善善如何比得过。” “温娘子,如今没外人,说话倒也不必遮遮掩掩。”太子爽朗道:“父皇早就与孤提过,善善是孤的亲妹妹,她虽未回宫,却也是实实在在的公主,也不分谁尊谁贱,你也不必与孤客气。” “再说,善善年幼,如今天气虽热,可她若是掉进湖中,被风一吹,只怕要冻出病来,她这么小,生病要受不少苦。反而是孤年轻强健,常年习武锻炼,比她更不知强壮多少,落个水也不算什么。” 温宜青一时怔在原地。 像被人一击重击敲在头顶,令她头晕目眩,手脚也阵阵发凉。耳边所有的声音也逐渐远去,后面太子说了什么,她也几乎没有听清。 就像是最不堪的事情被人翻开放到明面上,还是在最对不住的人面前,偏偏太子态度坦然,光明磊落,更叫她面皮发热,羞愧得连头也不敢抬起。 第53章 自少时起, 温宜青便有自己的主意。 云城地方小,温家往来皆是商户,闺中相识的少女也大多是商户出身, 她们只学女红刺绣,少数识字算账,也是为日后打理家宅琐事。她不以为然,央请入温家私塾读书,还惹来族中不少非议。 好在温家父母是开明之人, 又向来疼爱女儿, 进不了私塾, 便替她请来一名女先生, 在家中教习。 后来再长大一些, 她便主动跟在温父身后,跟他学生意商经,人际往来。 她读书明理,便知礼义廉耻,心中固有底线,偏偏又做下大逆不道之事。有孕时辗转难安,上京城前踌躇不定, 得知女儿身世后, 更是避之不及。 寻常人家三妻四妾也是常事,更何况那人身份尊贵, 后宫妃嫔也皆是出身高贵。但无论是平民商户,还是宗室皇亲,她万万没有为人做妾的想法。 可即便是无意, 事情也已做下,只听太子称善善为“妹妹”, 听他话语里关怀爱护,温宜青更是羞愧难当。 “温娘子?温娘子?” 太子喊了几声,温宜青才恍惚回过神。 不过瞬息之间,她就变得脸色苍白,如今还正是酷暑炎月,太子纳闷不已,主动为她倒了一杯温热的茶水。 他递过杯盏时,余光瞥见桌上装在锦盒里的礼,另一只手往前推了回去。 “这礼,温娘子也带回去吧。” 温宜青低声道:“殿下,礼不可废。” “孤是将善善看作自己的妹妹,既然是一家人,也不必如此生分客套。”太子想了想,又展颜笑道:“温娘子若真要道谢,不如让善善多进宫,多与孤亲近。往前那么多年未曾见过,平常也就只有在学堂里才能见面。对了,她先前还躲过孤一阵。” “……” 温宜青默然。这说起来,便又是她的缘故了。 “若是善善能住在宫中更好,孤还能天天见到她。”说到此处,太子停了停,见她不应声,心中也有些遗憾。 当年皇帝从江南回京之后,便日日画起美人图,他将那些感怀伤神全都看在眼中,暗暗叹息画中人年华早逝,后来得知当初是一场误会,也是为皇帝高兴。 帝王孑然一身,这些年为江山社稷鞠躬尽瘁,后宫空置,如今好不容易能有个意中人,却迟迟不能把她接回宫中,连他也暗暗着急。 想到此处,太子回身从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