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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可?不是?个好差事,富弼试图做出最后的挣扎:“晏相之子,微臣的妻弟晏氏几道?亦在殿上学子之列,为防止臣判卷有失公?允,请官家另择有贤有能之士当此重任。”
官家说道?:“可?是?肃儿也在此列啊。朕还?不是?要拔擢天子门生么。罢了,朕已然带头举贤不避亲,富卿又何必耿耿于怀呢?”
富弼:“……”
富弼疑心,不,是?已经确信,官家急匆匆召他?前来,特例命他?为殿试主考官是?为了整他?了。就是?为了报当初自己知情不报成王秋闱、春闱两科头名之仇。
不,问题是?谁能想到啊!
成王殿下他?做了这么大事,竟然一点儿风声都肯不泄露给?您!您居然还?要靠我们这些外人通风报信!
富弼在心中呐喊不已。但他?也知自己说出去这些大实话,一定会扎穿官家的心,落不到什么好下场。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富弼也只能苦巴巴一张脸,恭敬地称“是?”。
殿试收上来的卷子,浩浩荡荡足有数百张。富弼对着海一样的卷子,情不自禁望洋兴叹:可?真是?个苦差事啊。不仅要猜中官家的意图,还?要从中找出成王殿下的卷子。
唉,要是?成王写得实在一般,他?该坚持统一标准,还?是?违背本心,判个高高的名次呢?
“彦国,你为何作小儿女之态啊。”
原主考官,现在被点作次考官的欧阳修笑道?:“分明秋闱时,还?很羡慕我能录到神?童罢,怎么好事轮到自己,就连眉毛都打结了呢?”
“当然是?因为……”富弼附耳在欧阳修耳畔低语了几句。
后者的脸色像打翻了厨房的调味瓶。几经变幻之后,最终呆呆地吐出了一个字:“啊?”
欧阳修耳畔听到的一切,足以?让他?的大脑卡顿了好久。重启之后才一脸劫后余生地拍着富弼的肩膀,幸灾乐祸地笑道:“幸亏有你替我!”
富弼无话可?说:“罢了,看?卷子看?卷子!”
他?们主考官也不是?每一份卷子都要看?的。其中,凡是?卷中“文意纰缪”“犯讳”“污损”“字迹草率”者要么黜落、要么降等处理。
其实原本都应当作黜落处理的,奈何十?年前有近半考生因“文理浅陋”而?被黜落,后来官家特地开恩旨,只将这一批人降等处理,才算保全了士子们的颜面。
下面的人精挑细选过后,落到主考官手里的都是?优质的,一二甲水准的文章。
欧阳修一边读着,一边止不住感叹:“唉,不知比秋闱时的文章精彩了多少。”
“网罗了天下士子,文气?聚于此方寸之间,你若还?看?不过眼,便是?你的问题了。”
但这也是?富弼所担心的:“你说,成王殿下他?会不会因此……”
泯然众人?
纵使有文章传世,富弼对成王殿下的刻板印象,还?停留在半年之前的两首打油劝谏诗里。其诗才足以?夸赞一句“有急才、有大志”,但是?与?独当一面的士子相比,还?差得远。
但是?亲自录取过扶苏的欧阳修就不一样了。
他?略有责怪的看?了富弼一眼:“你缘何对殿下那般没有信心呢?”
“喏,你看?这一篇。”
说着,他?就拿起篇文章,放到富弼的眼前:“其议论气?势之雄浑,如山云翻涌,兵戈犹现眼前矣。”
“……莫非你觉得这篇是?殿下?”
欧阳修说道?:“不管是?谁的文章,前三甲都当有此人一席之地。”
富弼读完后默默点头,欧阳修果然好眼力。但他?也能认出来,这一篇不像扶苏的文风。
眼见着三甲的位置少了一个,他?的心中不免暗暗有些着急。
文章一篇篇看?下去,两人交换点评的次数也多了起来:“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殿试的好文章浩如烟海,简直让人挑花了眼。但这充其量只是?甜蜜的烦恼。
更可?怕的是?,时间一点点过去,他?们对成王殿下人在哪没有一丝头绪。
富弼突然想到一个恐怖的可?能性?:“不会去了黜落、降等的那一批去了吧?”
“怕什么?”
欧阳修说:“若殿下技不如人,落去了四五甲。以?官家的为人,会和你我二人计较吗?”
不会的。
富弼在心里说道?:官家绝非无理取闹的人。
欧阳修摊手:“那不就得了。”
“你说得对。”
富弼眉目间的焦躁隐约平稳了几分:看?卷子的速度也渐渐慢了下来。
终于,他?在掀开一份新卷面时,在它的面前久久停驻,眉头几度打结又松开,仿佛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