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长川看?着她,只是笑。 他送她回去,她丝毫不带戒心?,好像他方才救了他们,就值得全然托付信赖般,将自?己的事情?全盘托出。 不过片刻,就将他当成了至亲好友。 季长川看?着她的侧脸,愣了愣神。 他也说不清自?己究竟是怎样?的想法,第二日特意去地早了些,同她一道去燕珝养伤处。 那时他只觉得,她笑起来的眼睛亮晶晶的,很好看?。 日积月累,他也不记得自?己何时,竟然对她生出不可多得的贪念。她在他身上?停留的每一个眼神,都让他万分珍惜留恋。 可她是燕珝的人。季长川一遍遍告诫自?己,她也很爱他。他们很相爱。 他与燕珝,是彼此最忠诚的伙伴。 他绝不能对阿枝生出半分妄念。 季长川至今还记得,当初刚想要远离二人时,就被敏感的她察觉了。 可笑她在感情?上?迟钝,这方面?却敏锐得不行。她特地找到他,在树下,微风拂动的时候,轻声道:“季公子,郎君有时候说话是不好听?,你莫要太介意。” 季长川的视线停留在她身上?,“芸娘以为,我?是因为……” 阿枝本就想着帮二人说情?,嗓音低了些,“我?知?道你们近日忙碌,心?中肯定是……有别的谋算的。我?什么都不懂,不给你们拖后腿便好了,郎君如今需要季公子,公子若有什么不满,自?可像我?发泄,莫要远了公子。” 她眨着眼。 “莫看?郎君面?冷,其实心?里也挺孤单的,”她道:“他是真的将季公子当作自?己的好友,如今……也只有季公子一个好友了。” 她是真的以为燕珝只有他,季长川看?着她单纯毫不设防的侧脸,白皙纯净的脸颊被树荫打上?阴影,鬼使神差地点头。 “好,芸娘这般,我?必不会再如此。” 阿枝上?扬着唇角,重重点头。 “我?也是将季公子当好友的!” 好友么,季长川默念了一遍又一遍。 可他不想当好友。他掩盖住眸中的黯然,点头回应。 好在他在她那里,也有独一无二之处。 燕珝唤她阿枝,茯苓和小顺子叫她娘子,永兴寺的僧人们称她施主。 她是他一个人的芸娘。 这是独属于他一人的称呼。 季长川仰头,看?着倾洒下来,渐渐带上?热意的阳光,一如他现在滚烫的心?。 日后便好了,没有什么阿枝,没有李芸。 只有云烟,他的云娘。 她在燕珝那里不快乐,他会给她快乐,给她所有想要的东西。 包括燕珝给不了她的自?由。 季长川攥紧拳头,朝着暗处走去。 在她伤好之前,还得在此处多待阵子。 伤养了几日,云烟身上?的那些擦伤结了痂,行动自?如。只是额角处的伤痕有些吓人,她看?着铜镜,镜中的女子让她有些不相信是自?己,好生瞧了一番。 “看?什么呢,”季长川端着铜盆进来,干净的帕子粘湿,递给她,“这么入神。擦擦脸罢。” 云烟有些羞于道出自?己是在看?她的好颜色,低头接过帕子,又对着铜镜擦了擦脸颊。 这几日,她也知?晓了许多事。 她不同于这里的秦人,是原本的北凉,如今的凉州人士。因着当年战乱,独身一人来到大秦国土,正?好遇见了来此处办理?公务的六郎。 六郎家中算是富裕,在朝中任职。听?他讲,在京城衙门处做事,也算是个领头的,有些权柄,还能常常出差办公务。二人就是如此相识。 云烟与他相处之下有了感情?,二人定了终身。只是季家也算富裕人家,不是很愿意接受一个北凉人。云烟听?到这里,垂着脑袋。 “……你家人,不喜欢我?吗?” 六郎见状,拍了拍她的脑袋。 “想什么呢,你是与我?成亲,并非与我?家人成亲,我?喜欢你便够了。” 许是说得多了,季长川如今也能坦然地将自?己所想都告诉她。云烟显然很吃这一套,对他这样?直白的流露接受得很快。 半晌,点头,“那可还有转机?若你家人愿意接受我?,我?也可以……” “不需要你再牺牲什么了,”季长川垂眸看?着她,将她手中的帕子接过,为她轻轻一点点擦拭着她额角的伤痕边缘,“你开心?自?在就好,日子总归是我?们的。” 云烟沉吟一瞬,旋即想开。 “你说的也有理?!” 她不知?为何,心?里总是有着隐隐的不安与害怕,好在每回她有些惊慌想要流泪的时候,季长川就会及时出现在她身边,拍着她的背安抚她。 云烟总是悬着的心?渐渐因为他安定许多。 擦了脸,没一会儿?,便听?门外的季春出声道:“郎君,有个女子求见,说什么……她是茯苓,说郎君听?到就知?晓了。” 云烟还没回过神来,便见眼前的男人脸色变了变,“我?知?晓了,你且先去。” 他身边常跟着,见过阿枝茯苓几人的侍从都被他找理?由遣回了京城,这些都是新调来的,伺候他不久,还带着些莽撞。 她看?着他,“怎么了?茯苓,这个名?字……好熟悉。” 她嫣红的唇开合,像是在思?索什么。皱着眉,头又有些隐隐发疼。 季长川道:“没有谁,你别多想。大夫说了让你不要太常烦忧,对伤不好。日后还想如此头疼么?” 云烟摇摇头,“罢了,总之是你的公务,我?不多想了,你放心?罢。” 她晃晃脑袋,像是要将自?己稀奇古怪的想法都摇晃出去,看?着季长川轻声抚慰几句后出了房门,她才觉得有些泄气。 很怪,很奇怪。 明明六郎哪哪都好,哪哪都贴心?,说话也一句句好像都熨帖到了她心?上?,可她还是觉得……不太适应这种亲昵。 她好像……云烟摸摸自?己的心?跳,她不记得自?己是否对人动心?过,却在面?对着他时,即使觉得舒心?,也没有心?动的感觉。 云烟看?着自?己手上?点点细小几乎微不可察的针孔,叹口气。 罢了,不多想了。可能是因为她忘记了太多事,面?对自?家郎君也像面?对陌生人一般。 他已经?很好了,她还是不要再多想,添麻烦才对。 他真是很好很好的人啊。云烟转头,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下意识又摸了摸额角的伤。 别多想了,她告诉自?己,头痛可难受了。 茯苓站在季长川身前,终于忍不住落下眼泪。 “季大人,救救我?家娘子,救救她罢……” 看?着季长川眼中毫不掩饰的诧色,她只能哽咽。 “你们不是……”季长川眼眶微红,“我?还真当娘娘与你都葬身火海,怎会出现在这里?” 茯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