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除我家金水。您跟老陈也是老同事了,不能眼睁睁看着我家金水被开除吧?” 郭万全在车间忙了一晚,还不知道他骗取医疗报销的情况,疑惑问:“厂里要开除他总有理由吧?陈金水犯什么事了?” 陈家人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什么。 还是宣传科的同志为大家解了惑。 陈金水谎称自己骨折,又得了肺结核,不但旷工两个月,还提交了七千块的医疗报销单。 狄厂长以为他家里有困难,昨天亲自去职工家里慰问病号,却发现他根本没病。 陈家老太太连忙解释:“得肺结核的是我!我家条件比较困难,金水为了能多报一半的费用,才说自己有肺结核的!” 郭万全皱眉问:“您应该有单位吧?即使退休了,也应该由您所在的单位报销医疗费用,怎么跑到我们厂来报销?这不是挖社会主义墙角么!” 陈家老太太嗫嚅道:“我们厂子就快倒闭了,连工资都开不出来,医药费就更不会报销了。” 众人:“……” 所以你就换个墙角挖? “那骨折又是怎么回事?” 陈金水长期泡病号的理由,就是腿骨骨折,需要卧床养病。 “骨折的是我岳父!”陈金水理直气壮地说,“大不了我就把报销单拿回来重新填写,报一半的费用总行了吧?大家都是这么报销的,凭什么只开除我?” 郭万全答道:“岳父不是职工供养的直系亲属,一分钱也报不了。” 事情讲到这里已经很明白了。 围观群众的脸上神色各异。 有人觉得陈金水被开除是活该,七千块相当于一个工人好几年的工资了,这小子一下子就敢骗七千块,心眼也太黑了。 有人跟老陈有几分香火情,听说老陈的儿子要被开除,不免生出几分兔死狐悲之感。直接开除的话,罚得太重,让他将钱还回来,再好好批评教育就差不多了。 在国企工人们看来,没有比开除更高的处罚了。 厂里的几位主要领导都已经到齐,大家望向领导们,似乎在等待他们对陈金水的最终判决。 四位副厂长都倾向于开除陈金水,杀鸡儆猴。 不过,陈金水的父亲曾是市劳模,在厂里有很多徒弟徒孙,群众基础非常好。而且他是在厂里加班时突发急病去世的,厂里要是真的开除了陈金水,在很多老工人看来不免不近人情。 几人交换过意见后,还是由狄思科这个第一副厂长先开口。 他沉沉地叹了一口气道:“陈家大娘说,他们厂已经开不出工资,濒临倒闭了。其实咱们厂的情况也不比其他单位好多少,如今已经到了厂子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只要有一步走错,就可能让两千人失去饭碗。” 闻言,工人们的脸色都凝重起来。 是啊,大家有工夫同情别人,还不如同情一下自己。 他们可没有陈金水的本事,从厂里套取七千块。 狄思科挑选了一位支持原谅陈金水的老工人问:“李师傅,您今年报销了多少医药费还记得吗?” “今年没报。” 狄思科笑道:“那得恭喜您,没有医疗报销,说明您和家人的身体健康。那去年呢?去年您报了多少钱?” “一百来块吧。”李师傅回忆道,“我老伴去年得了蛇盘疮,验血、开药、复诊,折腾了两三个月,花了一百多块。我身体好,除了在医务室开点消食的山楂丸,没怎么看过病。” 狄思科点点头,继续抽问了几位围观的工人。 大家去年的医疗费用,普遍在三四百,最多的也不超过七百。 事实上,在这间会议室里,钻空子占医疗报销便宜的,绝不可能只有陈金水。 可是,陈金水就是当前的主要矛盾,为了树好这个典型,狄思科不打算揪其他人出来分散火力。 他端正严肃地说:“厂里很少公示医疗费用,大家可能对每年的医疗支出没有概念。下面我来介绍一下。” “咱们厂去年的医疗报销费用在两百多万元,均摊到人头上,每人在750元左右,刚才被问到的几位同志,去年的报销金额都在七百元以下,而陈金水同志,去年报销了多少钱呢?” 财务科长接收到眼神后,干脆地答:“我们查过账了,陈金水一年就报销了8211.4元。” “嚯——” 居然报了这么多钱! 陈金水的身上立马吸引了数道目光。 有人鄙夷,有人羡慕。 在一些年轻人看来,能给自家划拉这么多钱回去,陈金水挺有本事的。 “厂领导理解大家的难处,生病已经很痛苦了,医药费若是得不到及时报销,肯定是痛上加痛,难上加难。所以,只要厂里账面上有钱,就一定优先给职工们签字报销。” “可是,这却成了某些人钻空子占便宜,侵占集体利益的机会!”狄思科望向陈金水说,“接近八千多块的医疗费,几乎是你八年的工资。但你的工龄也才八年,去年还请了将近三个月的病假。你为厂里创造出这么多的价值了么?” “我是按照医疗报销程序走的,厂里可没说贡献少,就不能看病吃药了。”陈金水将怀里的遗像往前一推,“再说,我贡献少,但我爸贡献大,他得过三次市级劳模,十次厂先进,还是累死在生产线上的!” 被他这样狡辩,有些左右摇摆的人又动摇了。 是啊,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人家老子做出过突出贡献,没享到福就死了,让儿子占点便宜也犯不上开除吧? 郭万全脸色铁青地问:“你爸的荣誉,就是被你拿出来糟践的?你爸教你骗取医疗报销了?” 陈金水梗着脖子不说话,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他今天把他老子的遗像带来了,不信这些人真的敢开除他,让功臣寒心! 要知道,国企单位里实行的可是子女顶班制。 多数年轻人都是在父母退休空出岗位后,进厂工作的。 厂里今天可以开除他,明天就可以开除其他劳模和先进的子女。 他要是因此被开除了,其他人难免会物伤其类。 毕竟这会议室里有一个算一个,谁是真的白璧无瑕?谁没在公费医疗上占过便宜? 只是他比较倒霉,正好被作秀的厂长当场撞破而已。 作秀的狄厂长转头问秘书:“秦越进和周舒萍来了吗?” “来了。” 紧接着,一对穿着工装的年轻工人被请进了会议室。 这两人是刚被人从车间喊来的。 狄思科冲二人和煦地笑笑,然后向众人介绍。 “有些同志可能不认识这两位年轻同志,但是说出他们父母的名字,大家应该都不陌生。” “秦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