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斟完茶, 秦鹤华放下茶盏, 抬头问蒙毅。 尖锐直白的问题再次被秦鹤华问出来,蒙毅低低一叹, “公主,您要臣如何作答?” “臣长公主太多,绝无与公主相伴一生的可能。” 秦鹤华饮茶动作哦微顿,“所以,是喜欢?” “喜欢如何,不喜欢又如此?” 本该带进坟墓的话被这样说出来,蒙毅轻轻一笑,“既是没有可能的事情,便不该去触碰。” 秦鹤华眼皮微抬,“你怎知没可能?” “公主,臣第一次见到您的时候,您只有这么大。” 蒙毅没有回答秦鹤华的问题,而是拿手比划了一个小婴儿的大小,“因为是不足月,您的身子骨弱得很,哭声跟小猫儿似的,仿佛随时都会断气。” 秦鹤华蹙了蹙眉。 ——这跟她的问题有什么关系? 她眉头微拧,准备打断蒙毅的话,可抬头看蒙毅,男人微敛眉眼,端坐在小秤之上,身后是十字海棠式的窗柩,映着雪色与月色,雪色与月色的皎皎之光染在他身上,将他半个身子都染成皎月与傲雪的颜色,而那身子之上的半侧脸,也被染成近乎透明,映着摇曳的烛火,他的眉眼似乎在发光。 秦鹤华微微一怔,想要打断他的话顷刻间咽回肚子里。 “似您这样娇弱的婴孩,不仅放在寻常人家养不活,就算放在帝王之家,也有夭折的可能。” 蒙毅的声音仍在继续,“感情是种很奇妙的东西,您那个时候还是皱巴巴的模样,与此时大相径庭,但陛下见您的第一眼便很喜欢,比之前所有的公主都喜欢,陛下舍不得您夭亡,更不放心宫人的照顾,便将您抱在身边养着,着臣时时看顾着。” “臣原本是想拒绝的,臣是家里乃至同代里最小的孩子,根本没有带孩子的经验。” 蒙毅补充道,“当然,您也可以说臣有,王离那孩子被陛下骄纵坏了,天不怕地不怕,唯独在臣面前有几分畏惧,在某些时候,臣的确对他起到了教导的作用。” “但您与王离完全不同。” 蒙毅抬头看秦鹤华,“王离皮糙肉厚,您娇怯羸弱,王离直率愚蠢,而您玲珑心思。” “更别提王离是儿郎,而您是女郎。” “男人与男孩尚容易沟通,可男人与小女郎,却需要时时注意步步留心。” “不能太近,太近,便是合该天诛地灭的禽兽。” “更不能太远,太远,会让您没有安全感,让本就自幼丧母的您更加惶恐不安。” 秦鹤华眉头微动。 蒙毅是这样说的,更是这样做的。 自她记事起,蒙毅便陪在她身边,那时候的阿父总是很忙,忙起来便将她丢给蒙毅,蒙毅一边哄着她,一边处理着政务,所谓一心二用不过如此。 她至今都能回想得起,蒙毅一手抱着她,一手翻阅着底下的人送来的信件与资料,她在牙牙学语,扯着蒙毅的头发与衣袖咿呀咿呀笑闹着,蒙毅好脾气由她闹着,翻阅完信件,便答复自己的处理意见。 那时候的蒙毅仍是少年模样,远不如现在这般沉稳内敛,有时候被她闹腾没办法,便随手拿起手边的东西塞到她手里。 手里有了东西,她便不再去闹蒙毅,拿着蒙毅的印章,将他衣服上盖得满是章印,偏此时的他在忙政务,并未察觉她盖章盖得欢天喜地,只看到底下的人时不时抬头看自己,还以为是自己身边有了她,让底下的人不能专心向他汇报事情。 “怎么?” 蒙毅声音微沉,“你是来汇报事情的,还是来看公主的?” 少年时期的蒙毅锐利像剑芒,声音略微压低的一句话,便能让底下的人腿肚子跟着打颤。 “属、属下不敢。” 卫士立刻收回视线,声音哆哆嗦嗦。 卫士不敢低头垂眸十分恭敬,不敢再把目光往他身上瞧,他便满意收回视线,继续自己的事情,等所有事情都处理完,她也玩累了,趴在他身上睡觉,他放下堆积成小山似的资料,抱着她回寝殿去睡觉。 彼时的蒙毅掌宫门禁卫,还掌京畿地区的安全与民生经济,年纪轻轻却身居要职,繁忙的政务让他大多数的时间都泡在宫里,方便处理政事。 大秦民风开放,规矩远不如后世那般严格,章台殿旁边的宫殿,便是专门给公卿大夫们修的,忙的时候,他们便留宿宫中,方便阿父随时传阅。 蒙毅更是如此。 父母已丧,长兄远征在外,如今又接了照看她的活儿,让他大多数时间都在宫里,他处理政务的地方就在章台殿旁边,处理完自己的事情,正好送她回章台殿睡午觉。 章台殿是阿父议事的宫殿,更是阿父的寝殿,卫士们三步一岗,五步一哨,防守极为严密。 卫士们分列两旁,往来之间是脚步沉重的公卿大夫与步履匆匆的女官寺人,众人各司其职,互不干涉,然而却在蒙毅出现的那一刻,全部停下了脚步,目光不约而同看向蒙毅。 一人看他,倒还不觉得有什么,可当所有人的视线全部落在他身上,且忍俊不禁欲言又止时,他后知后觉意识到不对劲,下意识低头向自己身上看了眼。 这一瞧,才让他发现自己身上满是印章,印章和着她的小手印,一层一层叠在他身上,看上去别提有多滑稽了。 若是在以前,他定能发觉自己身上的异样,但此刻的他刚处理完繁重的政事,头晕脑胀,满脑子都是自己接下来该干的事情,又着急将睡着的她送回寝殿,这才没有意识到自己身上的印章。 “……” 蒙毅嘴角微抽,气笑了。 “今日明日与后日,不许公主吃点心。” 蒙毅吩咐周围侍从。 那些都是很久远的事情了,因为年龄太小,每每回想起来,记忆都是朦胧而缺失的。 只依稀记得,自己接连三日不曾吃点心,扯着蒙毅的衣袖哭了好大一场,但蒙毅说要她去上林苑放风筝,她便慢慢止住了哭,声音一抽一抽的,问蒙毅什么时候带她去。 蒙毅道,“这些年来,臣如履薄冰,方从与您的相处中悟出几分道理。” “可尽管如此,您与臣之间还是走差了路,这是臣的失职。” 男人摇头,显然不满意自己如与她之间的关系。 “所以公主,您问臣喜不喜欢皇太女,这个问题对臣来讲没有任何意义。” 蒙毅声音缓缓,“皇太女是臣看着长大的,臣不敢对皇太女有任何旖旎心思,这是对臣职责的一种玷污。” “而皇太女,也不会对臣生出任何心思。” 蒙毅叹了一声,“皇太女只看得到表里山河,儿女情长于她而言,不过是过眼云烟——” “你怎知是过眼云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