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没进宫之前,自己想的是,当个小透明安安心心修史就好。有了一次心惊肉跳的面圣经历,此时林远秋想得却是,只要没有“高挑战”就行。 不得不说,人类的适应能力永远是最强大的。 显然,林远秋的猜测是对的,这次的确不是件急差。因为姜公公示意他在御书房门口稍候,他进去通传,然后就小半天没有出来了。 说是小半天,还真一点都没夸张,自己差不多未时出的翰林院,而这会儿已快申时。林远秋忍不住心想,要不是自己还是个年轻小伙子,像这种一站就是三个来小时的行当,一般人可吃不消。 不过,林远秋很快想起那一日的场景,也是这个位置,杨学士和胡学士跪着一动不动的,那时可不止三个小时。 所以,自己要是也这样被罚,保证啥矫情都没,啥都吃得消了。 想到这里,林远秋忙收回翻飞的心绪,而后集中注意力,随时留意着御书房里的动静。 大约又过了小半个时辰,林远秋就听到景康帝的声音在御书房内响起:“让人进来吧。” 林远秋忙动了动发麻的腿,然后就看到走出门来的姜公公朝他点点头,林远秋也不敢耽搁,理了理身上的官袍后,就快步跟了进去。 低头,躬身,缓步上前,待离御案大约三、四米左右,林远秋曲膝跪下,“微臣参见圣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听着明显年轻的声音,让景康帝从奏折中抬起了头,等看清是林远秋时,当下就是一愣,还以为来的是杨砚呢,怎么又把林修撰给派过来了。 景康帝大约知道了方青常的意思,这是怕杨砚他们又没把差事办好,到时连他一起罚吧,这只老狐狸。 “起来吧!”说着,景康帝放下奏折,随后从御案上拿过一张纸,提笔写下几个字后,就递了过来。 一旁姜公公接过,而后转交给林远秋。 林远秋忙躬身接过,再看纸笺上写着“中流一葫,千金争挈”八个字。 意思这是今日圣上想听的经史内容是吧? 林远秋也没时间去吐槽这种“点菜式”的讲经,要是点到自己不会的内容该咋办。 这会儿的他,已开始速度飞快的在脑海里搜索着有关此句的文章,待想起出自鹗冠子的文后,再用最短的时间理了一遍,而后结合此句的释义,便进讲了起来: “中流一葫,千金争挈,宁为铅刀……” 许是看了太多奏折的缘故,此时景康帝正闭目轻靠于御座之上,不过右手手指却轻点御案,一下一下,好似打着拍子。 林远秋的进讲还在继续,“毋为楮叶,错节盘根,利器斯别,识时务者……” 打拍子的手指停下,景康帝问,“一价贱之葫,却千金争挈,林修撰可解其意?” 这是进讲经史时的正常环节,圣上若有不解之处,进讲者须得作出解答。 林远秋躬身,“谓物之价贱只因其无所用处,可尺有所短,寸有所长,葫芦虽不能食,其价也甚贱,可若船在江中心侧了水,那葫芦便可济人渡水,有给予生路之功,自然千金争挈也。是以,微臣以为,平贱之物虽看似平庸,可也有千金难目的时候。” 景康帝点头,“林修撰所言极是,贱生于无所用,可危难时却供人生路,实值一葫千金。” 随即,他又问道,“林修撰家中兄弟几人?” 正说着文章呢,却又问到了个人问题上,好在林远秋已适应了圣上的跳跃问话。 “禀圣上,微臣父母只微臣一子。” 只一子? 这倒是有些出乎景康帝的意料了,时下农人讲究多子多福,只有一子的人家,除了那些子嗣不丰的,倒是不常见。 景康帝笑道,“好儿子不用多,想来林修撰父母心中,定是极为快心遂意的。” 不过,此话一说出口,景康帝似想到了什么,突然面色不虞了起来。 林远秋觉得,若让自己过着日日与圣上进讲经史的日子,那么一天三顿饭是绝对不够吃的,因为实在太费脑子,你看,方才还挺轻松的讲经气氛,这会儿自己又得揣摩上了。 林远秋脑子转得飞快,再结合刚才那句“好儿子不用多”的话,马上明白,圣上怕是想到自己那几个不省心的皇子了。 就在前几日,林远秋还听到大皇子与二皇子因着互别苗头,而被圣上训斥的事呢。 都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何况这还是帝王家。 不过,林远秋也知道,这世上哪有真正嫌弃自己孩子的父母呢,所以,别看圣上骂了大皇子和二皇子,可在他心里,自己的几个儿子,都是别家儿子不能及的,都好着呢。 想明白后,林远秋并没理所当然认同下那句“好儿子不用多”的话,“禀圣上,微臣父亲常说,好儿子不怕多,可惜他只得微臣一子。” 这话林三柱确实说过,所以,自己也算是实话实说了吧。 好儿子不怕多? 景康帝一听,笑着捋了捋胡须,心道,自然是这个理了,这世间有谁会嫌弃自己儿子太多的呢。 …… 等林远秋出了皇宫,已是酉时,仲冬时节,自然黑的早,这个时辰天已微微有些暗了。 林远秋并没让马跑起来,虽路两旁有灯笼挂着,可视线还是受阻的,所以还是让马儿慢慢走着更稳当些。 林远秋并没有直接回府,而是先去了一趟翰林院,自己还得去签退呢,虽下午自己是去“公干”的,可时间久了说不得就变成早退了,为了稳妥起见,这字肯定是要签的。 等林远秋到时,韩守卫正准备把衙署大门关上,看到林修撰过来,便知他是来签退的,忙道,“林大人不必下了马来,小的这就过去拿册子。” 下马拴马又得花些时候,自己直接把册子给人拿过去,也好让林修撰省心一些。 “多谢!”林远秋与韩守卫点头道谢。 人家的善意,自己自然得感谢才是。 很快,韩守卫就把册子和已蘸了墨的毛笔拿了过来,林远秋接过,而后在下值这一页工工整整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这样,一天的当值就算圆满完成了。 …… 钟家的年礼是林三柱送过去的,虽两家人已商谈好了亲事,可只要一日没定下,明面上他们还得按寻常友人走动。 这也是林远秋没有亲自过去的原因,否则让有心人瞧见,说不得就会给钟家扣上一个孝中婚配的罪名。 守孝期间还有少应酬的规矩,是以林三柱过去后,也是稍坐了一会儿就告辞离开了。 自当值之后,林远秋很少有和老师碰面的时候。因为没这个时间,而两人的休沐,也不在同一日。 所以,今日给老师的送年礼,林远秋只能挑了中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