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所思所想,似乎知道他的愤怒焦灼,知道他的怨恨根源从何而来。 这种感觉…… 很美妙,却也很荒诞。 几乎从小时起,阿珠就给予他这种非一般的感受,他喜欢贾珠,更喜欢在他身旁如鱼得水的愉悦。 如果这一切,都和贾珠的独特有关呢? 当年为什么这么多年,就偏偏选中了贾珠?是否贾珠的身上,其实有着某种独到之处……比如,其实阿珠,是知道太子的那些梦境? 这不怪允礽多疑。 实在是阿珠有时候表露得太过担忧,那眉头紧皱的模样,瞧着他的眼神,都好像允礽是一个急需人保护的可怜宝宝,轻易就摔了碰了……这种感觉,在偶尔太子梦魇后,更为清晰。 允礽已经若有所感许多年了。 只他从来都不曾肯定过这这一点。 毕竟那个时候的梦境里,没有贾珠的存在。 然在这一二年的梦魇里,贾珠却是频频出现在那些稀奇古怪的梦境里,而这,就足以让允礽的心中产生千万种可能的猜想。 近些时候,允礽隐隐感觉到,他不再是被动地梦到那些事情,极其偶尔的时候,他也能够操控梦境,跳转到他想看的画面里去。 这种尝试,十次里可能就只成功一两次,次数稀少到让人以为是假的。 然太子在尝试过几次后,还是确定了这一点。 那更加说明了这种梦魇的古怪。 这不可能是梦。 从年幼时不断的发烧,持续十来年的梦魇,从那时就出现在身边的贾珠,再到预示的挡灾,阿玛在天下寻找着僧道的踪迹,甄家,贾家,通灵宝玉…… 这些事情抽丝剥茧,在允礽的心中不断盘旋。 ……如果,阿珠从一开始出现在他的身边,就是因为这该死的梦魇,那岂非…… 是好事? 太子古怪地笑了一声。 那阴冷的笑意,叫玉柱儿和王良等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险些没将脑袋低得更深了些。 按理来说,太子一旦想清楚他们最初的碰面,或许不是上天注定,而是某种目的,巧合之下才促成的,他本应该会愤怒才是。 可他不是这样。 太子是高兴。 他是真的,高兴。 没有这梦魇,阿珠就不会走到他的身边,等真的想见时,就会是梦中那场初见。 太子清楚,贾珠是个多么重情的家伙。 倘若贾府真的被抄家,家人流离失所,死散难寻,依着贾珠的秉性,就算知道家里人活该,不至于为此记恨官家,却也不可能会对太子有任何情感。 这便是梦中纠结的开始。 因为梦里的贾珠根本不可能爱上梦里的允礽。 太子屈指敲了敲桌面,垂下眸盯着昏暗的室内。 他没有吩咐,其他宫人自然也不敢动,只能眼睁睁地瞧着室内越来越昏暗。 逐渐阴暗下来的殿宇内,太子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奇怪的是,他根本没为这个事实发愁。 就算贾珠真的知道这一切…… 那对允礽而言,如果他真的要使用一个词语来形容。 ——兴奋。 那是一种畅快的颤栗感。 这个事实,只会让贾珠更加抽不开身。 他无法……也不能舍弃允礽。 出于责任感也好,出于同情怜悯也罢,在那缠缠/绵绵的情爱里,又掺杂了不少复杂的情绪。 而这些扭曲奇怪的情感,无疑,会如同沼泽一般吞没着贾珠的出路,任何能让他得到解脱的办法,都会被这场怪异一并吞下,连带着这属于他们两人的秘密…… 毕竟,阿珠总是这么心软。 只要太子装得委屈一点,可怜一点,他就忍不住防线崩溃。 允礽从不曾打算将这件事告知康煦帝。 哪怕康煦帝对太子宠爱无比,可有些事,不能说,便不能说。 正如贾珠最开始的告诫。 哈,他怎么会忘记这件事呢? 阿珠当时那忧心忡忡的模样,无疑又是另外一个鲜明的证据。 康煦帝可以为了太子的命数而无视其他,也可以为了太子的安全而倾尽全力去寻找虚无缥缈的僧道,可到了现在,皇帝的行动已经成为更加……不可言说的秘密。 一旦得知了这天底下其实当真有所谓神明,那心态自然会发生微妙的转变。 那僧道或许不至于到这般地步,可从过去的几次事情来看,如果不是装神弄鬼,那就只能说明在他们的身上的确有神异之处。 这也是康煦帝一直派人盯着甄家和贾家的缘故。 既然多数的事情都发生在他们两家人身上,那许是说明,这僧道和贾家有缘。 比起在天下四处撒网,不如集中经精力蹲守一处会更好。 故,太子才更不可能将他知道的事情告诉皇帝。 康煦帝是他的阿玛,也是天下的皇帝。 允礽不会赌。 更不可能让贾珠陷入危险的漩涡。 然…… 这么多年,阿珠一直瞒着他,这可是个不小的秘密。 允礽蓦然说道:“点灯。” 这猛地一声响打破了屋内的寂静,立刻就有人亲轻手轻脚地将殿内燃起了灯火,登时,这明亮充斥着整个殿宇,叫原本阴暗的毓庆宫变得通透明亮了起来。 而太子的脸色,也伴随着这明亮而逐渐愉悦起来。 那神情更像是狩猎前的快意,带着某种残忍的兴味,深邃幽黑的瞳孔里充斥着怪异的兴奋感,这让太子在某个瞬间更像是一头可怖的怪物。 冬雪在心里疯狂摇头,将这奇怪的想法给丢了出去。 她轻声细语地说道:“太子殿下,皇上请您过去一趟。” 太子勾唇,“孤这便去。” 他起身,顺手捋了捋身上的袖口,只这么一个动作间,刚才所有狰狞凶残的感觉尽数收敛,就好似在那一瞬间,太子又重变回优雅从容的姿态。 那雍容华贵的模样,叫任何一人都不敢直视,恭敬地弯下/身去,目送着太子远去。 就仿佛刚才那一瞬阴森的扭曲不复存在。 太子,还是那位太子殿下。 … “哈湫——” 贾珠接连几个喷嚏,叫他用帕子捂住了,只这突然的举动,却叫王夫人有些担忧地说道,“可是太医开的药方没用?你都吃了这么久,却还是老样子。” 贾珠:“母亲,没有变化,那才是好事。” 他看了眼门外。 那皑皑白雪,正带着冬日的严寒。 方才他们正从荣庆堂回来。 老太太收到了林姑爷送来的书信,那信中说道,贾敏一病不起,已经到了药石无医的地步,她甚是想念家中旧事,却是苦于身体无法归家,便将旧时的物品送回贾家,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