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寒轻拿着茶杯的动作一顿,影卫唰地放下了刀。 长达两秒的沉默过后,沈寒轻道:“不必了。” “噢,好吧。”南荼乖巧点头。 仙君屋里何曾有过瑕疵品,南荼越看那个花瓶越不得劲儿,浑身难受,只好将视线挪到其他地方。 他早上向来吃的不多,一碗甜羹就差不多饱了。吃饱了,也就有精力去做别的事儿了。 仔细打量起这座寝殿后,南荼就特别想要将帮仙君重新装饰一番。 他坐不住了,站起身,也没管还坐在桌边喝茶的沈寒轻,在殿中溜达着这里转转那里看看。 宫里的东西确实比他在宫外置办的要好上不少,看来仙君混得还不错,就是这香的味道差了几分,床也不如仙君之前睡的那张床软和。 南荼走到榻前,伸手在床上一按——被褥得多垫两层。 沈寒轻看着将明光殿当成了自己家,四处溜达还上手的少年,额角一跳。 ……没见过这样的人。 “看够了吗?” “还没有,殿下您等等我。” 南荼随口答道,再转了一圈才回到沈寒轻身前,叭叭叭张嘴就说出了明光殿的优缺点,看起来很是为沈寒轻的居住环境和睡眠质量担忧。 说着说着,他的声音就在沈寒轻面无表情的注视下越来越小。 南荼无辜地缩了缩脖子:“不过没关系,殿下您以后会住上更好的寝殿的。” “是吗?”因为南荼的这句话,沈寒轻抬眼,颇有些兴致地好声问道,“更好,是有多好?” 南荼往昨夜路过的,老皇帝的寝宫方向抬了抬下巴,压低了声音:“自然是,最好的。” “……放肆!”沈寒轻定定地看着他,几息之后冷声呵斥,“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南荼莫名其妙回望过去,片刻之后猛然反应过来,好像不能明着劝仙君造反,凡人讲话不是这么个路数。 在宫里讲话要小心点,他懂。 南荼俯身垂眸:“小臣失言,还望殿下恕罪。” 深青色的衣袍穿在少年身上似是有些宽大。几缕乌发垂下,轻轻搭在额前,腰肢被黑色的腰带束着,细得仿佛一只手就能握住。 行礼行得不伦不类,至少沈寒轻就没看出来南荼行的这是哪个朝代的礼节。 这少年胆大包天,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儿都敢做,莽得不行。 哪怕是沈寒轻当年真造反的时候也没莽成这样。 他神色复杂,一时无言,话音一转,换了个话题:“你方才说,殿内的陈设不大妥当?” “……啊?”这话题拐得南荼差点没接住,“不是不妥当,是不够……” “库房在偏殿附近,让孟栾带你过去。” “……噢。” 殿门打开又合上,孟栾将若有所思的南荼带走了。 去往库房的路上,孟栾走两步就瞄两眼身旁的少年。 就这么一路瞄着瞄着,哪怕南荼正在思索着该怎么重新布置仙君的寝殿,也实在是无法忽视孟栾那过于炙热的视线。 “?”南荼动动唇瓣,“怎么了?” 孟栾故作冷静:“无事。” 与此同时内心疯狂尖叫:刚带回明光殿就让人去库房随便挑随便折腾殿内陈设?陛下疯啦! 孟栾带着南荼左拐右拐,走着走着,南荼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不远处的房顶好生熟悉,好像是昨晚见到过的老皇帝的寝殿。 “孟公公,我们是不是走错路了?” 孟栾抬起眼皮:“没走错啊。” 他继续往前走着,南荼无法,只好跟了上去。 走到库房,南荼才发觉,原来仙君所居住的明光殿,也是在老皇帝的寝宫范围内的。 南荼看看老皇帝的寝殿屋顶,又看看明光殿的位置,肃然起敬。 不愧是仙君,这么快就混到老皇帝身边了,应该要不了多久就能把老皇帝嘎了吧! 库房门一打开,南荼就乐颠颠地冲了进去,罪恶的爪子径直伸向了一些只有皇帝才能够使用的器物上面。 一旁站着的宫人们眼里毫无惊讶之色,南荼见了,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南荼一边挑挑拣拣,一边碎碎念着“这个好,拿去给殿下”“那个也不错,也给殿下摆上”,听得周围的宫人满脑袋问号。 他们本以为是孟栾带着人过来,是要给陛下重新布置寝殿的,没想到来人嘴里一直念叨着“殿下”。 有个宫人忍不住悄摸着凑到孟栾身边:“孟公公,您二位是在给哪位殿下挑东西?” 孟栾一言不发,满脸写着“讳莫如深”四个大字。 不是我不想告诉你,是真的很难解释。 宫人得不到答案,一头雾水地离开了,见孟栾没有拦着面生的小太监逾矩去拿只有陛下才能用的东西,也不好出口阻拦。 - 南荼来的时候两手空空,回去的时候拉了整整一车,兴冲冲地跑到了明光殿前。 动作之灵活,快得孟栾都来不及拉住。 南荼刚摸上门扉,殿内就传来一声古怪的响动。 他侧耳听去,好像是有人……正在明光殿内上蹿下跳? 诶?是仙君吗? 仙君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不稳重的爱好? 南荼心想,被贬下凡后性格有些变化也是很正常的,便也没纠结,带着满满一车的华贵摆件进入了殿内。 桌上的早膳已经被撤了下去,沈寒轻站在窗边,不知道在看什么。 南荼和仙君相处了百年,再次见到仙君之后,也没怎么在意他在凡间的皇子身份。 说好听点是活泼,说难听点是没大没小。 孟栾看着抱着新拿来的花瓶字画,在殿内蹿来蹿去南荼,“啧”了一声。 “啧”完就收到了来自不知何时从窗边离开的沈寒轻的凝视。 孟栾缩缩脖子,揣着袖子闭上了嘴。 南荼专心重新布置着明光殿,异常忙碌,就没个消停的时候,若是旁人不知,恐怕还以为他在布置自己家。 深青色的纤细背影在殿内走走停停,沈寒轻想起了方才影卫趁南荼不在,跟他报告的调查结果。 南荼没有在东都之中留下任何痕迹,就像是不存在这个人似的,先是凭空出现在了灯会上,接着又出现在了皇宫里。 像是鬼魅一般。 沈寒轻让人审问过昨晚当值的南衙北衙守卫,连金吾卫等也被叫过来问了话,但均无人发现任何异常。 就算是影卫们,也只是在南荼靠近湖边的时候,才发现了他的踪迹。 变数是沈寒轻最讨厌的东西,尤其是这等捉摸不定的人。 可是…… 沈寒轻揉了揉眉间。 “殿下!”南荼欢快的声音自屏风之后传来,“殿下您觉得这样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