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像现在这样,跳过一切前置流程,甚至各集团军乃至总参都根本不知道这件事,计划部署就已经签署生效。 而且西泽尔看得出来,他好像很着急。 “您想到了什么吗?”西泽尔低声问。 暮少远站起身,眸光平和:“我们刚才在等候室,你不在的空档里,我遇见了你父亲,我们谈及今天的会议提前的原因,最后他说了一句话——最容易出问题的,是边境线。” 西泽尔神情一凛。 “虽然我和你父亲总是不对付,但我也不得不承认,”暮少远脸上凝起一丝笑意,“陆军总帅奥布林格·穆赫兰目光之深远,审时度势之精准,联邦上下恐怕没有人能比得上他。” “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情,几乎令我们措手不及。当我以为情况已经足够糟糕的时候,现实的经验告诉我,它可能会变得更糟。” “所以,我们不得不提前做好一些准备。” 暮少远的手搭在西泽尔肩膀上,重重地按了两下,他道:“这也许只是一场演习,但也有可能,会是一场战争。” 距离边境防线红灯还有十五个小时。 “你刚才一直都在改那个计划书?”暮少远忽然问。 西泽尔“嗯”了一声。 “你在跃迁的时候不头晕吗?”暮少远随口道,“我每次远程跃迁时间久了都脑袋很不舒服。” “不会,”西泽尔笑道,“我记得靳总也问过我这个问题。” 他停顿了一下,问:“您刚才一直坐在舷窗边,是因为头晕?我还以为——” 他的话没有说完,因为星舰广播忽然传来预警,他和暮少远同时抬起头看向舱室通讯屏。 “星舰‘水星号’各单位请注意,星舰故障,轮机室反物质发生泄露,将启动紧急跳出预案,请各位乘客在后勤组的安排下有序前往救生舱。” “重复,水星号各单位请注意,星舰故障……” 西泽尔和暮少远对视一眼,立刻将材料板对折收起来,同时,舱室内通讯屏幕显示外面有人到来:“暮元帅,穆赫兰参谋长,麻烦尽快收拾一下跟我去逃生舱!” 这架星舰是军部专用的星舰,星舰上除了暮少远和西泽尔之外,还有联合舰队另外三名高级将领,在走廊上,几人打了个照面,皆是苦笑一声,匆匆前往逃生舱。 “十秒后,星舰将紧急跳出。请注意,倒数十秒后,星舰将结束跃迁,紧急跳出虫洞——十,九,八……一。” 仿佛天地倒置,星舰被席卷在风暴中心,翻滚、摇晃,接着传来一声震天巨响。 轰! “警告,警告,舰体正在遭受攻击,启动一级能量护盾——警告——” “怎么会有攻击?!”联合舰队的一位少将错愕道,“不是轮机故障吗?” 警报的广播并未停止,星舰的晃动却更加剧烈,幸好这架星舰上乘客并没有几个人,逃生舱很快装载完毕,第一架逃生舱发射出去,联合舰队的少将跟着进入了第二架,暮少远一把将西泽尔推过去:“你和戴维斯军长一起。” 危机时刻不容推辞,西泽尔连忙跟着那位少将进去,逃生舱犹如一枚炮弹般发射而出。 西泽尔按下安全锁扣一边调整维度一边扭头看向舷窗—— 黑暗的宇宙背景上,水星号正在解体,它的碟部破碎,能量护盾穿透后所造成的光波四处散射,尾部消融于一片正在燃烧、逐渐膨胀的金红火团之中,如同一条被啃噬的鲸鱼残躯。 缓慢坠向深渊。 而西泽尔一动不动地盯着甲板底层的逃生舱发射口,终于,第三架逃生舱和甲板的外壳碎片一起脱落,漫游在宇宙中。 可是就在这一刻,那团膨胀的火炸开成千万朵,犹如千万张巨大的口,要将星舰碎片和小小的逃生舱一口吞噬而进—— 西泽尔觉得自己的视线消失了,眼前充盈着一片黑暗。他解开手腕上的安全锁扣,动作粗暴而用力去揉自己的眼睛。 眼泪顺着脸颊流淌,他扑到舷窗边,却依旧只能看见一片黑暗。 他再次揉了揉眼睛,哪怕眼睛刺痛难忍,泪水迷离,但他依旧能清楚辨认舷窗的边框,但是舷窗之外,却什么都没有了。 爆炸的星舰、舰体碎片、逃生舱,在这一瞬间,全都消失了。 他似乎出现了幻觉。 身旁好像有人在叫他,但声音又不是很清楚,忽远忽近,夹杂着混乱的悲鸣。那些破碎而又嘈杂的声音像是细细密密的针,全都扎在他的脑颅上,又变成了扭动的蛇,汲取走他的意识和清醒,却还给他难言的、无法忍受的痛苦。 在感官一片模糊的黑暗中,他觉得自己仿佛沉入了水底,他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可是手指穿透的却只有虚空,他仿佛听见自己的骨节被四面八方而来的水压挤碎,难以逃离,无法解脱。 他不记得这疼痛持续了多久,而他的脑海又混乱了多久。 但他应该记得……爆炸的星舰、舰体碎片、逃生舱—— “暮元帅!” 西泽尔猛然坐了起来。 距离边境防线红灯还有一个小时。 “醒了?”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身边问道,“感觉怎么样,精神分析师说你的精神力场一直处于半暴动状态。” 西泽尔慢慢地偏过头,看见靳昀初坐在他身旁。 而自己身上盖着洁白的被子,头顶光线柔和,应该是在医院里。 “元帅呢?他——” 靳昀初神情冷沉地看着病床边缘一秒钟,然后站起身走向了窗边。 “靳总?”西泽尔掀开被子想要下床,脚刚一触到地面,却发现自己的双腿竟然失去了支撑身体站立起来的力气,他伸手想扶住床栏,却还是不可避免的摔在了地上。 “小心,”靳昀初连忙过来将他扶起来,“你的身体还没有适应紧急跃迁带来的重力变化,还是先躺着吧。” 西泽尔坐回床上,焦急道:“元帅他怎么样?” 靳昀初按着床前的椅子靠背缓慢地坐下来,半晌,她牵动嘴角笑了一下,道:“我有两个不算好,但也不能算太坏的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西泽尔皱眉道:“都行。” “那我先说和你相关的那个吧。”靳昀初咳了一声,声音像一缕徐徐的烟,透着虚弱,“秦教授不久前通讯我,说他今天晚上接待了一个老朋友,是一位植物学家带着她的小孙女,而那位植物学家带来一个很惊人的消息,她们几天前在亚伯兰的森林里,见到了小林。” 西泽尔猛然扭头看向靳昀初。 “不要紧张,小林没事——至少他们分开的时候他没事,老教授说追击者找到了家里,小林带着她们跑了出来,又将她们送到港口,然后就分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