鹅啊啊乱叫起来。 白鹅肥肥白白,看似憨态可掬,可一张嘴,露出的居然是密密麻麻的几排牙齿。 莫迟被面前几张凶恶的大嘴吓了一跳,猛地往侧旁一躲,险些摔下车去。 杜昙昼有心想扶他,谁知咳嗽怎么止也止不住,反而由于他太想止咳、用力过猛,导致咳嗽得更大声了。 这下大白鹅更来劲了,一个个在筐里来回扑腾,鹅羽都从缝隙里飞出来。 嘴也长得更大,舌头伸得长长的,恨不得在杜昙昼胳膊上咬上几口。 赶牛车的老丈听到车后的动静,也不回头,直接抄起放在手边的木棍,在竹筐上敲打了几下,嘴上还大声说着:“不是村口的老黄牛!是人!是人在咳嗽,听得懂吗?不要叫了!” 又对二人解释说:“我们村里有头大黄牛,有天我放鹅出来的时候,经过它身边,这几只鹅就非要扑过去咬人家屁股,那牛就用牛蹄子踩鹅,一来二去的,两方就成了仇家!到后来,只要我家鹅听到牛叫,就狂性大发,乱叫不已,谁来都没用!” 边说着,边还用木棍敲打竹筐,好不容易才让一群愤怒的大白鹅相信,村口那头老黄牛没有跟上来。 杜昙昼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刚才那一通,咳得他脖子都红了。 老丈终于意识到刚才的话有些不妥,忙带着歉意道:“对不住啊这位官爷,我只是实话实说,完全没有说您像牛的意思。” “……无妨。”杜昙昼的嗓音还有些沙哑。 侧头一看莫迟,见他紧紧抿着嘴角,一脸严肃的模样。 杜昙昼冷漠道:“想笑就笑吧,当心把自己憋坏了。” “谁说我想笑了。”莫迟目不斜视,所以他没有注意到,自己头发上插着几根刚刚飞出来的鹅毛。 二人回到杜府,天色已是大亮,杜琢焦急地等在门口,万万没想到等回来了一辆牛车。 在大白鹅刺耳的啊啊乱叫中,杜琢眼睁睁地看着自家主人从牛车上下来,还特意绕过鹅筐,远远伸出手,给了拉车的老人家几块铜板。 看到这里杜琢已经很吃惊了,更吃惊的是,他以为车后座那个满头插着鹅毛的人,是驾车老头的儿子。 当“儿子”从车上下来,看清他的脸后,杜琢失声道:“莫公子?你、你不会是带着我家大人,到坛山脚下的农户家里偷鹅去了吧?!” “什么偷鹅?”莫迟一脸无辜。 杜昙昼从他身边默默走过,对他头顶的几根鹅毛视而不见。 莫迟奇怪地看看他,再看看笑得扶墙的杜琢,嘟囔道:“莫名其妙,有什么好笑的。” 跟在杜昙昼身后,走上杜府门前的石阶。 杜府大门上装着一面太极八卦铜镜,莫迟出来进去从没有认真瞧过,今天不知为何,经过其下时,抬头望了一眼—— 八卦镜的样子一点没记住,光顾着看镜子里那个满头鹅毛的自己了。 短暂的沉默后,杜昙昼绷不出了,跟他那个坏心眼的家仆一起,哈哈笑出声来。 莫迟红着面颊板着脸,着急忙慌地把头上的鹅毛抓下来,一不小心,牵扯到后背的伤,不禁“嘶”了一声。 方才一路都“见死不救”的杜昙昼,终于生出了一点恻隐之心,上前来搀扶他,脸上还带着未尽的笑意。 莫迟拿眼睛瞪他,埋怨道:“你刚才都不管我!” 杜琢倏地止住大笑,表情忽然变得十分凝重,他带着不可思议的神情看向莫迟。 等一下!声明赫赫的莫摇辰莫护卫,刚才这是在……撒娇吗?! “别害羞啊。”杜昙昼替他摘去其余的鹅毛:“你这个样子也很可爱。” 杜琢的嘴张得能吞下一整颗鸡蛋。 等一下!断案如神的杜昙昼杜侍郎,刚才这是在……哄人吗?! 可爱? 可爱是什么意思?! 是他年纪轻轻就耳背听错了吗? 莫迟咕哝道:“你在说什么啊……” 看吧,莫护卫也觉得奇怪吧! “懒得和你说这些。”莫迟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我饿了,我要吃上次的点心。” 说着,经过杜琢身边,迈过了门槛。 杜琢僵硬地扭过头,望向杜昙昼。 “别急着吃,先让大夫来看看你的伤。”杜昙昼跟在莫迟身后走进府里:“厨子就在我府里,跑又跑不掉,以后还愁吃不着吗?” 杜琢站在原地想了好一会儿,反应了老半天,才捕捉到杜昙昼话里的重要信息: 莫迟以后要常住下——不是,是他们两个怎么又受伤了?! 杜琢叫来小厮:“赶紧去请大夫!就请上次那个擅长治伤的!” 大夫二次登门,早已是轻车熟路,药箱里背的全是各式疗伤圣药,除了药以外,带的最多的,就是一卷卷绷带。 大夫来时,莫迟还是清清瘦瘦的一个人;大夫走时,他已经被绷带裹得厚厚实实,背都厚了一圈。 他也不在意身上难闻的药味,满心满眼都只有府里下人端上来的食盒。 打开盒盖,里面又是十几种他没见过的点心,莫迟立刻将伤口疼痛抛之脑后,举着筷子在空中挥舞了半天,都不知道该从哪个开始吃起。 杜昙昼也散发着同样的药味,只是他又换回了自家的衣服,药味夹杂着清幽的兰花香,端的是沁人心脾中又带着些许苦涩的回味。 ——杜府的侍女每日拿上好的兰花草为他熏衣,杜昙昼常年泡在这种香味里,连头发丝都是香的。 莫迟吃得满嘴鼓鼓囊囊,点心干下去大半盒,他才满足地叹了口气,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水。 茶是杜昙昼亲自泡的,这人要求多,不过是早饭时用来顺口的茶水,随便喝两口就得了,他偏偏不肯,还要下人端来茶盘,呈上全套的茶具。 莫迟抱着食盒风卷残云之际,他却在旁边慢悠悠地洗茶、沏茶、倒茶。 等到莫迟都吃了大半了,他才泡出来满意的茶汤,倒在杯中。 莫迟也不懂品茶,他喝过的茶水只有一种——抓一把茶叶放进茶壶,开水倒进去冲出来直接喝,一把茶叶能喝一整天。 见手边正好有杯茶水,他端起来就往嘴里倒。 杜昙昼神色一僵,“诶!” 他想抬手制止,却已来不及,眼睁睁看着莫迟把一整杯都喝光了。 “怎么?”莫迟舔着唇边残留的水珠:“不是给我的么?” 杜昙昼神情僵硬,吞吞吐吐道:“呃、是!是给你的……不是、是……它不是……” 莫迟闷闷道:“什么是不是的,到底是不是?” “是!”杜昙昼硬着头皮应了一声。 “那你快喝啊。” 杜昙昼看向茶盘,过了一会儿,拿过和莫迟刚才用的一模一样的杯子,将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