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生机分享出去。 小云杉苗相当骄傲地表示,它们云杉一旦到了拔节期就长得特别快,给出去个把枝条,那都不算事。 这些天里,蒲云杉都跟着全世界最酷的大机械师导师学习,已经能分辨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学会了不为没做错的事道歉。 所以他也想要教给那棵树先生,怎么分辨哪些错是他们的、哪些错不是。 蒲云杉也被逼着不停拔节过,那时候的他已经是棵小机械树了,还要不停地升级改造、安装更多“有用”的模块,甚至没有办法维持作为人的形状。 “那很难过……”蒲云杉小声告诉导师先生,他在今晚学会了说难过,“我那个时候,天天盼着自己坏掉。” 小机器人有插头和蓄电池两种模式,每次拔掉插头进入休眠,都会被蓄电池再次唤醒。 蒲云杉其实不想醒。有一次他悄悄逃出去,自己拆掉了那块蓄电池,躺在不会有人来的、堆砌废弃机械零件的垃圾山上,幸福地等着余电耗尽。 ……可惜到最后还是被发现了,他被拆掉了所有可能涉及“自毁”的模块,那之后,他就没办法再自己拆卸蓄电池了。 蒲云杉以前从不敢说这些,但他今晚是普通的小朋友,所以才能鼓起勇气,有点羞赧地指给导师和小蜻蜓看那些丑陋狰狞的伤口。 紧接着,他就惊讶至极地睁大了眼睛:“……不疼了!” “因为你说出来啦。”机械蜻蜓拍翅膀,“你要是不说出来,伤可不会好。” “伤不会自己好,因为那些你以为过去了、不敢说出来的事,其实一直都没有真正结束。” “这就像你在那天一脚踏空,往深渊里掉,然后你就一直掉到现在——你得喊‘请帮帮我!’才会有人接住你,然后扛着你回家吃大肉包子。” 小蜻蜓第一次这么严肃的讲道理,蒲云杉连忙撑着胳膊想坐直听讲,可他的手和腿哭软了,只能用力眨了眨眼睛,表示自己在听。 “你现在不想拆蓄电池了,是不是?”机械蜻蜓用翅膀抱着他的手,“你想活下去了,蒲云杉,你想活很久。” 蒲云杉一口气说了太多话,正在进行必要的休息,在氧气面罩下重重眨眼,表示完全同意和认可。 “这就说明,你有让伤好起来的能力了。” 机械蜻蜓告诉他:“但还需要一个契机,这个契机就是说出来。” 对有些人说是没用的,比如排水渠,就算说了也没有用,只会被溅起来的污水弄脏衣服。 但倘若找到了足以信任的人,就不妨勇敢地说出来,不那么乖不那么懂事也没关系,不用怕添乱。 因为小苗苗在听、蜻蜓在听,导师先生抱着他,帮他慢慢揉着胸口的伤。 所以躺在垃圾堆上幸福地等自己被扔掉、等着天空和断电的屏幕一起变黑的小机器人,也仿佛隔着时空,终于被人抱起来。 抱起来,擦干净油污,换掉破损的零件,换回被拆掉偷走的模块。 然后这件事就能真的被整理收好,放进记忆的深处——不会再在深夜入梦、不会再在遇到相似场景的时候骤然闪回,不会再把喜欢到处跑的小机械师绊倒了。 蒲云杉也仿佛看到了自己被修缮一新的样子,他的眼睛亮起来,小声说:“真好……我要去教给别的,被欺负的小树。” “那你要先学会,然后就去教别的树。”机械蜻蜓拍他的脑袋,“小哭包蒲云杉,你太能哭啦,你是我见过最能哭的小哭包。” “我不是……!”小云杉树腾地变红,这次是完全清醒的嘴硬,“说不定……说不定是漏防冻液了,等我睡醒了,我要检查一下我自己。” 机械蜻蜓故意飞到他够不到的地方:“就是小哭包,你是整个机械树上最幸福的小哭包。” 小云杉树其实很想承认,但还是不好意思,揉着红通通的眼睛坚持“不是不是”,努力抬手去捂小蜻蜓的喇叭。 机械蜻蜓绕着他乱飞,还故意往他身上甩水,蒲云杉一不小心就玩得忘了形,笑得直咳嗽,又因为头晕跌回去。 导师先生的拥抱既温暖又坚固,稳稳地接住他,一点也没有摔疼。 蒲云杉几乎是笑着睡着的。 他的额头靠在导师先生的肩上,瘦瘦小小的身体蜷着,胸口安稳起伏,闭上眼睛的时候,苍白的脸上已经渐渐有了红润的血色。 穆瑜取出小毯子,帮他仔细盖好。 雨过天晴、云散日出,是时候回去重修被微型小洪水淹过的花园了。 / 凭自己的力量保卫了自己的家、赶走了坏人的小机械师蒲云杉,在一周病假结束后,是被导师牵着手领去上学的。 机械树上没有真正的秘密。 一周时间,已经足够所有人知道,那些不速之客没能夺走别墅。 不仅没能夺走——听说他们因为无耻劣行,还承受了机械树所降临的暴怒。 理论上,的确只有机械树配备的超大型水泵和抽排水系统,才能精准地制造一场那种规模的局部洪水,把入侵者全都沿着排水渠冲出去、扔下树冲进大海。 在S23世界,一旦是被机械树驱逐的人,不论身份有多高、多体面,都会被永久拒绝再次入境。 要么做海上的流浪者,要么就迁居去其他的机械树——只不过,被一棵机械树驱逐,其他的机械树自然也会多加提防和警惕。 “宿主,这个世界有信仰和神的设定吗?”系统和宿主一起去送小灰石头上学,忍不住好奇,“他们怎么相信机械树会发怒?” 穆瑜要开的家长会越来越多,正和蹦蹦跳跳挥手的小云杉树道别,闻言想了想,打了个更确切的比方:“就像栖息在一株巨树上的鸟群。” 雏鸟要在树上破壳、成鸟要在树上繁衍,要靠树来遮风挡雨,寻找食物。 除了在天空飞翔,没有迁徙习性的鸟群,几乎一生都栖息在树上。 所以,对鸟群来说,这株巨树的生老病死、盛衰枯荣,都会产生巨大的、甚至是翻天覆地的影响。 机械树搭建在沉睡的化石树之上——这些树的树身,其实已经不剩下多少尚且属于“生命”的部分,绝大部分的纤维都已经变成石头,几乎不存在复苏的可能 但也只是“几乎”。 一座核心就是运算逻辑的机械之城,只要可能性并不为零,就存在发生的概率。 能长到这种规模、足以架构起一座城市的化石树,在千万年的生长中蕴生出独立的意志,也并不奇怪。 被改造成机械、与模块绑定后,意识就不会彻底消散,只会沉睡。 极少量的情况下,树的意识会短暂苏醒。倘若遇到了不喜欢、看不惯的事,当然也会发怒。 系统听懂了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