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喔,”沈濯不客气地转向迟焰,“那你滚吧。” 他自以为修为不高,有胆子口出狂言,一半是因天性桀骜,一半么,当然因为李烬霜。 仙尊就在跟前,定然护着他的! 沈濯很骄傲。 迟焰悻悻的,这两个人他都惹不起,便讲起理来。 “你们把我住的地方抽干,反倒叫我滚开,天底下哪有这种道理啊。” 李烬霜道:“那你便留着,宗门倒缺个灵兽。” “喂……” 沈濯压低声威胁:“仙尊已经发话,还不下去。” 这些人真没眼色。 迟焰一向怕他,虽不知沈濯到底为何痴痴傻傻,仍是磨磨蹭蹭地走了。 李烬霜望向荒山,轻声道:“你要种什么?” 沈濯想了想,看着他纤瘦冷清的影子,心头涌出一片怜爱。 “就种桃花吧。那边也有桃花,岂不正好。” 李烬霜:“到处都是桃花,看不厌吗?” “看不厌,多喜庆啊。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下一句什么来着?” 李烬霜本欲张口,抬眼正对上沈濯带笑的眼睛,冰蓝的瞳仁里透出狡黠。 下一句是,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这话语再露骨不过,想接他回家,便是成家室,结姻缘。 李烬霜看向远处烂漫的山桃。 好美。 倒真像新人一袭红装。怪不得作姻缘之花。 到底是什么人在这种了满山夭桃,想必他们必然得其所爱,携手万年。 桃树并非那么好种。 黑龙缠在高耸的山门上,红瞳中竟显泪光。 “我不!我绝对不会下去的!” 沈濯揣着一怀饱满的粉桃,手里还拿着一个,诱哄道:“你是镇山神兽啊,为了山门吃几个桃子不成吗?” “那是几个吗?”黑龙张嘴打出个嗝,深觉自己快要变成桃子的形状,“我已经吃了一天一夜了!你们还没种完吗?再说了,你怎么不吃啊!” “仙尊说了,我要修习辟谷之法。”沈濯半是威胁地近前一步,“你吃不吃?” 一旁握着扫帚洒扫庭院的天魔叹了口气。 “算了吧兄弟,你别惹那姓李的。惹急了他,仔细他用天乘诀对付你。” 沈濯听不得别人诋毁李烬霜,掌中金光忽现,飞出众多梵文,正是天乘诀。 天魔一见便似丢了魂,火急火燎地逃跑,沈濯冷笑一声:“扫帚拿上,后山的落叶也要清扫干净。” 黑龙乖乖下来,巨大的身躯卧在水池里。 他们两口子是真的狠啊。 沈濯喂了桃子,将核儿拾起来,盛进锦囊中,高高兴兴往后山寻李烬霜。 奇怪,种树的地方没有人影,找了许久,走进阴晦的山林深处,才见他立在一块布满苔藓藤蔓的碑前。 “烬霜!” 李烬霜回首,神情竟显得几分灰白恍惚。 沈濯觉出不对,便把手里的锦囊一扔。李烬霜身子摇晃,正正倒在他臂弯里。 “你怎么了!”沈濯慌张地摸索他的手,很冰,还在发颤,“是昨晚的伤?” 李烬霜摁住他,双眼通红,微弱地张了张口。 “沈濯,你有没有看到……” 他垂头望向那座碑。沈濯也跟着去望,等了片刻,越发迷惑。 “这地方有问题?我带你走吧!” 他把他拦腰抱起,李烬霜轻轻摆手,抓住沈濯袖子。 “不……这地方有些玄怪,我不知是幻觉还是……” 还是前世。 李烬霜断断续续地低喃,头颅胀痛。透过方才突然出现在脑海中的画面,他才知与沈濯有那么多纠葛。 怪不得凌极那么喜欢他。 原就是祁臻给他铸的剑。 李烬霜眼眶滚热,盯着那块碑,不知是痛,还是怨。 但他好似又没什么可怨的,一切早就过去了,尘归尘,土归土。 沈濯怀疑地盯着那碑,道:“我去看看。” 李烬霜伸出手,沈濯的衣袖刚巧从指缝滑落。 “别……” 嗓音细若游丝,沈濯没听见,从旁边劈下一根树杈,把紧紧缠附在石碑上的绿植清理干净。 时日太久,石碑坑坑洼洼,纵然清除干净,也还剩一层凹陷在缝隙里的绿苔,深得发黑。 不过,也幸而有这些东西遮挡,才不至于让它被风吹雨淋,烂成一堆碎屑。 “是无字碑啊。”沈濯有点失望。 “烬霜,我替你打开看看,好吗?” 李烬霜木怔怔地望着,眼中清泪汹涌,如同入定。 不需打开也知道,那是他的坟。 祁臻留了禁制,除了他自己,没人打得开的。 当初这道禁制叫李烬霜颇为苦楚,他的魂魄被圈禁在一方玉棺之内,永世不得脱离,祁臻不许他走,到最后硬生生撕裂一半,才可前往冥界轮回。 那时他天真,以为祁臻是在护他,免得他被旁人所伤。 尔后想来。 他冷硬心肠,是不想他再去找他。 世上怎么会有人,像他一样绝情啊。 李烬霜暗暗地发笑,却笑不出声,反倒流了满脸泪水。 他绝情到连老天都看不下去了,飞升后又身死,没渡过天人五衰之劫,这才遁入轮回,投生成了一个孽龙。 活该。 ……他活该。 活该如此痴傻,如今被他牢牢抓在手心。 沈濯查看许久,敲敲打打,石碑后的坟冢纹丝不动。 回过头去,才知李烬霜一直望着他,眼神清明透彻,脸上泪痕已经干了。 “走吧。”李烬霜转身。 沈濯追了两步,道:“就这么不管了?” “不管了。” 沈濯边走边回望,那石碑破旧,却鬼使神差叫他挪不开眼。 看李烬霜的模样,他心里也泛起些奇异的感受,不依不饶地问。 “还是想法子弄开吧,不费事的。” 李烬霜脚下一顿,随即又走。 “随便你。” 沈濯到宗门取来凌极剑,飞快折回石碑。凌极百般不愿被他使用,在沈濯手里嗡嗡鸣叫。沈濯掂量了几下,方才老实了。 一剑劈下去,那石碑轰然倒塌。沈濯猛然怔住,心中一股涩意。 他飞快晃了晃头,暗道这地方果然古怪,莫非有什么妖邪,竟还能干扰他的心神。 一股淡香忽然萦绕在鼻尖,沈濯霎时心喜,偏头看去:“烬霜!” 李烬霜垂着眼眸,盯向破溃的坟穴。 “打开看了么?” 沈濯快步上前,石缝深处隐约透着点玉色。用凌极劈得更深些,便露出一张严丝合缝的玉棺。 李烬霜别开眼睛。 时日太久,棺盖与棺身已经长成一块,沈濯忽然下不去手,要是劈开,便只能将玉棺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