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窗户。 沈濯来时才在人界城镇里享用过“大餐”,自是不饿,便一扬绫带,将死雁投进池塘,眼不见心不烦。 恰好这时云开雾散,一轮满月高悬长天。沈濯投食不利,又生一念,反正闲极无聊,不如先给小炉鼎备好见面礼。 他摊开左手,右手两指对准皎洁的月亮,不断在掌中勾绕,取够一壶左右的月光,炼成一块晶莹剔透的圆石头。 这石头是月光凝结而成,柔辉熠熠,光润无瑕,沈濯拿在手里反复察看,只觉得还是少了什么。思前想后,凭空变出个凿子,将月光石雕琢成一把小锁。 再取一根红丝绳,凿小孔,穿绳而过,做成一块玉佩。他在南海时便听闻人类喜爱琼瑶美玉,这玉佩赠小炉鼎,他必然欢喜。 沈濯端详着掌中美玉,沾沾自喜。迟疑一瞬,他又觉着这玉虽好,但是缺少了些特别之处,细细一想,便划破中指,滴上一点鲜血。 赤红龙血融进月光石芯,宛如一滴冰魄玉髓,炽烈灼目。 听闻人世流传一句话,十指连心。既然如此,指尖血便是心头血,这玉上有他心尖鲜血,是再贵重不过的礼,再赤诚不过的心意。 他赏玩几番,总算满意,收进袖子里。 李烬霜困在草庐里,焦头烂额,坐立不宁。 夜色已深,那白龙还是栖在房顶上,没有半点要睡的意思。他揣度今夜算是走不了了,心一横,打算养好精神,接下来几天等候机会,便躺上床榻,褪去衣袍,试图入睡。 可一想到沈濯就守在外头,他便像热锅上的蚂蚁,翻来覆去睡不着。好不容易酝酿了一丝睡意,屋外突然一阵惊涛骇浪,伴随着众多投石入水的巨响,搅得他神经兮兮,额间剧痛。 沈濯又在干什么?! 李烬霜从榻上坐起,随手找了件衣服披着,打开门一瞧,月色通明,细雨绵绵,妖龙惬意地坐在绿茵地上,手里捉了根竹竿钓鱼。不知怎的,他面前的池水里漩涡涌动,浮起一大片一大片鱼群,半数已经翻了白,还有一半垂死挣扎。 第6章 进来干嘛 “怎会这样?”李烬霜对着夤夜惊呼。 雨声窸窣,雾霭迷蒙,他的话语也似裹了层纱。沈濯偏头一看,一指竖在唇峰之间,轻声道:“嘘,别吵。” 李烬霜瞧着满塘鱼尸,听见池鱼煎熬的拨剌声,心中怜悯,也不顾怕他了,飞快走出屋子。沈濯眼疾手快,扔了钓竿,一阵风似的到他身侧,两手抬起宽大衣袖,挡在李烬霜头上。 李烬霜:? 沈濯皱眉,开始生疑:“你,你不是说会死……” 李烬霜陡然想起骗他的谎话,忙转移话题,哀怜地望向池水。 “这池里的鱼儿们安生了几十年,为何你一来就要弄死它们?” 沈濯迷惑地反问:“你是人,在乎鱼做什么?” 李烬霜哑口无言,半晌才道:“一草一木都是生灵,为何无缘无故要杀生?” 沈濯百思不得其解,道:“难道有缘由就能杀,有缘由杀生和无缘无故杀生,有何区别?” 李烬霜一噎,竟不知该怎么回他。 “既然都是杀生,何需再找个理由?”沈濯看他呆愣愣的神情,一时心旷神怡,便笑了笑,“杀便杀了。况且它们也是死得其所。” 李烬霜隐忍不发,艰涩道:“嗜杀成性,倒会给自己找借口。” 沈濯拽住他的胳膊,非要拉李烬霜到荷塘边。李烬霜不情不愿,却只能跟着。两人站在岸边,沈濯右手掐了个法诀,对着三两挣扎的鲤鱼一指,那些鱼身上便罩着一只圆滚滚、亮汪汪的水泡。 “这是什么?”李烬霜蹙眉。 “避水诀。”沈濯得意一笑,“是我方才造的法诀。还有些疏漏之处,便拿这些畜生试一试。” 池鱼受了避水诀,拼命摇动着尾巴和鳍,挣扎得比之前还要激烈。水中翻起一阵阵激流。 李烬霜沉静地盯着他,敢怒不敢言。 什么造法诀,我看是在造杀业,总有一日天道轮回,报应不爽。 他望向鱼群,不忍道:“你一个龙,造避水诀有何用。快放了它们,别再造孽了。” 沈濯认真地瞧着他:“我要这法诀当然没用,你有用。” 李烬霜:“有何用?” 沈濯淡笑,憧憬起来:“等你休养几天,就得跟我回南海。” 李烬霜抿了抿唇,面上覆着一层冷霜,腹诽道:我才不跟你回南海呢。 他心知肚明,跟这一根筋的妖龙没法讲道理,只敢憋在肚里。否则等他发起狂来,他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沈濯察言观色,蓝眸一动,道:“你这么在乎这些鱼?” “逍遥山的鱼都是仙门灵鱼,每年要贡进内门的。”李烬霜半嗔半怨,柔声道,“全被你糟蹋了,我拿什么交给内门,要是因为失职被逐出宗门,该如何是好?” 沈濯闭嘴沉思。这不是天大的好事吗? 李烬霜见沈濯不说话,回想两次在他跟前示弱装可怜,这妖龙也不管他说的话纰漏百出,尽数信了,便胆子大了些,道:“你还不收了神通,难道想看我被责罚?” 沈濯轻嗤一声,不以为意,道:“有我在这,谁敢?” 李烬霜一咬牙,道:“你就当是帮我一回……” 他这句话倒是歪打正着。沈濯吃软不吃硬,连天帝都敢对着干,岂会在旁人面前屈服妥协。说会受责罚,他自然是不屑一顾。若是李烬霜求他帮忙,那便不一样了,能帮忙的人哪个不是实力强劲、手有余力的。捧高沈濯,满足他好逞威风的脾性,他便乖乖照办。 沈濯收了避水诀,池塘里的鱼便如逃荒似的一哄而散。 他瞅了瞅李烬霜白净的脸,道:“你好些了?” 李烬霜一怔,连忙抬起袖口掩唇,轻咳两声。 “没……怕是还要再等几日。” 沈濯眼神一冷:“你不会在骗我吧?” “我……”李烬霜脸色一白,差点哽住,飞快冷静,“你神通广大,我哪里骗得过你呢?” 沈濯闭眼一想,长舒了口气。昨日亲眼看见小炉鼎受的伤有多重,应当不是骗。暂且听他的,等几日再说。反正有的是闲暇。 “也罢,”沈濯收起袖子,“外面下雨,你回去吧。” 李烬霜挤出个感激的笑,抬手遮雨,悻悻退下。 他躺回榻上,本以为消停下来,能睡个好觉。窗户上突然透出一阵熊熊火光,眨眼愈演愈烈,伴随着呼啸的狂风。 李烬霜心惊胆战,忙不迭跳下床榻,推窗大喊:“沈濯!” 他定睛一看,妖龙在池岸边垒了堆小山般的柴禾,大火滔天,黑烟滚滚,池塘里翻白的死鱼排着队往火里跃。 李烬霜重重叹了口气,捂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