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噤了声,盛舒礼极为局促地看向先生,重新读了遍单词,见先生眉头舒展,稍稍松了口气。 所谓的单词是捧着一本厚厚的字典,盛舒礼瞧着字密密麻麻的打起瞌睡,后颈却被人拿捏牵制住,惊得他吓了一跳,字典迅速合上,故作镇定背起了单词。 单词是从首页背起的,他端起腔学着先生的正宗口音,一直重复第一个单词,转头便问:“先生可知为何abandon要放在第一个吗?” 这个单词是永远的第一个,盛舒礼已经把这个单词背得滚瓜烂熟了,抱怨着如何才能让江南学府学会‘放弃’呢。 就是不知道洋人什么时候能改学中文,让中文发扬光大,全世界统一。他默默长叹一口气,寻思着先生会怎么回答他,侧头看到先生换了只腿翘着。 明钺看了他一眼,同样合上江南日报,说:“别和我说字典想让你放弃就行。” 想说的话被先生面无表情的说出来,盛舒礼有些不满地放下笔,强词夺理道:“洋人都让我放弃了,我为何还要学?更何况有先生在不就行了吗?” “小礼,我并不是何时何地都能待在你身边的。”明钺沉声说着,“他日你入了学,我自然会离开你,离开江南。” 原来先生并非永远待在江南,而是会回到京城的家,与他再无瓜葛。一想到这个结果,盛舒礼有种错觉,像是在迷雾里彷徨,抓不住那唯一的光,流失于指缝。 三个月的期限,不知道他要怎么留住先生,很可能一别永不相见。他低下头望着字典的封面,腰间的玉佩给予了他勇气,方敢抬眸看着先生。 对视了短短的几秒钟,明钺抽出一张自己出题的英语习题,语重心长劝道:“舒礼,要学着长大,不要靠拳头说事。当今社会有法律,你应当相信才是。” 力透纸背的字迹工整,盛舒礼手抚着英语字,颔首低眉,尽量不再去想这个话题,换了个问题道:“先生,若是我进步了,你该如何赏我?” 明钺认真想了想,轻笑说:“若是你进步五分,我带你去见识一下高尔夫。准你玩个三小时,事后必须给我归心。” 高尔夫是近些个月洋人搞出来的休闲玩物,能进到里面的人非富即贵,像先生这等人上人定然会轻易进出,指不定能在里头结识不少良缘。 等等,他怎么闻到了一股醋味?他这是怎么了? 收起不自然的神情,盛舒礼重新握笔写下答案,佯装欣喜诺狂,“好,先生可不能食言,等会儿我要求阿爷阿婆作证。” 明钺说:“好,依你。” 进行了一整日的英语练习和英语习题,盛舒礼双眸无神地瘫在椅子上,斜眼看着明钺正在批改他的习题,心情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 忐忑了好几分钟,所幸最后的结果是好的,他的英语进步了足足五分,能和先生出外游玩了,可他却提不起什么好心情。 天色不知不觉暗了下来,屋内灰沉沉的很压抑,看着壁钟滴答滴答的响起,来到了晚上七点钟,肚子咕噜咕噜饿了。 这时门口敲了几声,陈莲那慈爱的声音从外头传进来,“服服,该吃晚膳了。今日你晚了一小时吃,阿婆为你准备了你最爱的饺子。” 南方人极少有吃饺子的,盛舒礼爱吃饺子的习惯是从京城带过来的,只可惜阿爷阿婆对饺子并不感兴趣,但会为了他准备。 所以他也会迁就阿爷阿婆的习惯,减少吃饺子,但他万万没想到今日儿会有饺子吃,那低落的心一下消失殆尽,开心地开门迎上去,仿佛在二楼就能闻见饺子的飘香。 明钺收拾好了课业,起身之时就听到陈莲唤了他一声,“明先生,留下来一起用膳吧。若是吃不惯饺子,我还备了几道菜色。” 见陈莲如此热情,明钺倒是不好推脱婉拒,只能点头应下了共同用膳。然后侧过头就看到盛舒礼心情极好的哼着不知名的倦曲,像是随心创作出来的。 嗯,还挺好听的。 楼下林楷早早就坐在饭厅等待,看着三人一同下了楼,便换了一副严肃的模样,端起家主的架子,招呼大家吃饭。 当然盛舒礼的碗里没有饭,皆是新鲜出炉的饺子,隔壁还放着一叠的醋,沾了沾吃进肚子里,一脸的幸福欢乐。 “哼,吃没吃相。”林楷夹起了清蒸鱼,还未放到嘴里便朝着明钺问了句,“明先生,服服他学习的怎么样?难不难教?” 明钺吃相很端庄文雅,闻言抬首莞尔,“不会,不出三个月小礼的英语成绩就能达标,还请林老不要着急 。” 三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足以将一段不可磨灭的记忆记牢永存。三个月慢慢的成为盛舒礼的心头病,没有药治。 抛开没由来悲欲的念头,盛舒礼连忙咽下饺子,出声道:“阿爷,今日我成绩进步了五分,先生说要带我去玩高尔夫,还请阿爷见证,别让先生毁约。” “不会毁约,这周末我早上十点来接你。”明钺自主定下了个时间,夸奖道:“小礼进步确实甚大,若要考上京城学府也不错。” 盛舒礼握着筷子的手一顿,摇了摇头说,“不必了,留在江南挺好的,至少还有阿爷阿婆伴着我,我也能照顾他们。” 倘若可以,他希望时间能过得慢一点,他才能与先生相处久一点。他不明白这是什么心情心态,至少觉得好奇怪,自己对先生究竟是何种感情。 林楷和陈莲对视笑了一下,摇头并未道些什么,只是林楷忽然想到了什么,端起杯子饮了一小口,道:“今日蒋夫子前来是你……” 还未等到林楷说完话,明钺不再隐瞒且主动承认,“是我。我听街坊邻居说蒋夫人和蒋明一大早就来找你们麻烦了,我就派人通知了蒋夫子。” 陈莲点头,提问:“你这样做,就不怕蒋夫人来报复你吗?她虽是夫子之妻,可一点妇人之心都没有,瞧瞧蒋明给她宠成什么样子了。” 提起这茬,盛舒礼才意识到蒋母不是个善茬的人,紧张地看向明钺,就见着明钺轻轻摇头,“不怕,我能用法律保护好自己。” 目前国家法律虽说是完善了不少,可还有许多百姓不知法律罪案惩罚的,仍旧胡作非为,不拿法律当一回事儿。 其实这套法律放在军官身上并不合适,因为军官也会仗着身份来行事,就比如远在京城的沈大帅便是风流史居多不下,据说还强占了自己的二哥。 当时他听到这个新闻都惊掉下巴,断言这是该进猪笼的,谁知阿婆快速捂着他的嘴巴,还训斥着他小心隔墙有耳,绝不能乱说话。 在这个法律刚颁发下来的时代,其实外界的局势还挺动荡的,就比如申城就经常发生打架杀人案,也不知道死了多少无辜的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