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份被害人单小梅的尸检报告,手写而成。由于年深日久,纸张已略微发黄,边缘毛糙,字迹却是清晰可见,铁画银钩,笔走龙蛇。 沿着这熟悉笔迹一路看下来,当那个意料之中的名字出现时,裴郁并不感到惊讶。 检验人,严朗。 单小梅的尸体,是师父严朗亲自检验的。 “严朗果然是办这个案子的法医。”他听到沈行琛说,语调里同样没有多少惊异,倒是恍然与释然平分秋色。 裴郁目光从那个笔体潇洒的签名上移开,将那份尸检报告拎起来,直直望向沈行琛: “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第55章 能不能要点脸 “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裴郁拎着那份尸检报告,沉声问道。 报告上蓝黑墨水写得分明,被害人单小梅,死因是被扼住颈部导致的窒息,脖子上的掐痕里,提取到了江天晓的指纹。 尸体双侧乳%房处,都检测出了江天晓的唾液和牙印。尸体牙缝里和下%体处,分别发现一根阴%毛,DNA同样比中江天晓。而宾馆房间内,床上床下都有大量凌乱足印,来自江天晓本人所穿的那双皮鞋。 并且,正如卷宗记载,那间房门上,也的确发现了霍星宇的踹门足迹。当时住在同一层的其他房客,也确实听见有人急匆匆敲门,仿佛要找人的样子。 案件过程清晰明了,证据链条严丝合缝,又有严朗这块金字招牌的加持,整件案子,裴郁一时间看不出可疑之处。 客厅的窗开着,初夏时节晚风微凉,带着一丝新鲜青草气息,将沈行琛额前细碎发梢,拂得微微动荡。 在他眉梢眼角留情的微风,又带走他身上淡淡香水芬芳,轻轻扑进裴郁眼耳鼻口,不需言语,便有摄人心魄的力量。 裴郁心头,忽然开始微微颤动。 也许,看到这样铁一般的案件事实,沈行琛也该放手离开了。 这不正是自己一直以来所期盼的么,裴郁想。 对方回到活人世界,自己继续对着尸体兢兢业业,各自安好,互不打扰,还双方一个清静,多好的安排。 然而,心底抑制不住的躁动,却在暗示他,对这个结果不满意。 很不满意。 不是因为案件尘埃落定,而是因为对方查明真相,便要甩手走人。 他早知活人的凉薄与不值得,可放到沈行琛身上,事到临头,竟然有些难以接受。 裴郁咬咬牙,对自己的难以接受,感到更加难以接受。 这样下去,以后还怎么在死人圈里混。 正胡思乱想,他听到沈行琛开口,笑意轻浅: “实话告诉你,小裴哥哥,我并不知道这上面写的,是真还是假,也不知道事情经过,究竟是如何。但是,这个案件结论,我不信。” 裴郁放下那份报告,看到沈行琛又在无意识地抚弄耳垂,碎钻耳钉悄然无声,带动静止的灯光流转,细细浅浅,光点斑驳。 他不动声色地呼出一口气: “你信不信,又能怎样?” “我要找到严朗,弄清楚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沈行琛冲他眨眨眼睛,恢复了几分往日的媚惑,“小裴哥哥,只有你能帮我。” “你会伤害他吗?”裴郁凝视对方双眸,一眨不眨,面无表情。 “有可能。”沈行琛笑笑,那笑容怎么看,都融进了几分落寞,“我不想骗你。” 有对方这句话,裴郁倒也坚定了心志,将摊开的卷宗归拢到一起,不去看他: “那就别指望我会说。” 泛黄的卷宗,装进泛黄的档案袋,裴郁小心缠好那段已经分叉的扣线,尽量还原成刚带回来时的样子。 “小裴哥哥真是绝情。”他听到沈行琛轻笑一声,“我会想办法,让你告诉我的。” 他放下档案袋,刚想嘲一句不用白费劲,对方那张好看的少年脸庞,便倏然凑近,距他只有几寸之遥。 黑曜石双瞳中,盈盈笑意如春溪绵长: “也许,你跟我上过床之后,就会改变主意了。我活儿很好的,两张嘴都是。” 最后半句,嗓音被压低,一半清朗,一半诱惑,仿佛流过一池玫瑰花汁,清甜,靡丽,又仿佛招惹来清明雨后的烟雾,朦胧,游移。 裴郁向后闪了闪,眉眼双唇能不动则不动,让自己看起来,矜持而冷静: “你能不能要点脸。” “要脸干什么。”沈行琛唇边弧度暧昧,修长指尖勾住他衬衫前襟,缓缓向外拉,引%诱得明目张胆,“要你就够了。” 裴郁冷冷警告: “拿开。” 那语气十分不善,沈行琛却是不以为意,倾身靠近,手指顺着他的衣襟,一路下滑,双眸渐渐染上一抹迷离的温存: “小裴哥哥这样好的相貌身材,可远观而不可亵玩,实在浪费。” 裴郁盯着那双墨色涌动的黑眸,少年单纯的无邪与不可言说的蛊惑,矛盾又和谐,奇异地合而为一,向他明明白白又遮遮掩掩地,发出求欢的信号。 玉白皓齿衬得对方唇色樱红,弧度弯弯,胜过新月温柔。 整个人,就像一株夜开的红玫瑰,明艳,灿烈,又拢着清冷的山风,诱而不谄,媚而不妖。 若不是他时刻谨记要对活人免疫,只怕此刻,也难以抵挡这突如其来的纯欲。 只是,再引人入欲,目的不纯,也不足以打动他,裴郁暗想。 这个人,从哪里学来的下作招数,想用身体换取情报。 指尖沿着一侧锁骨中线缓缓滑落,那种微微的温热触感,让他需要调动强大定力,才能稳住心神。裴郁慢慢呼出一口闷气,冷声道: “拿开,别让我说第三遍。” “好——”沈行琛拖腔拖调地答一声,嗓音蕴了满满的勾人笑意,微微伸舌,沿唇线轻舔,极尽暧昧地望着他,微微抬起了手。 下一秒,指节却落上他大腿,轻巧而迅速地,向里游移。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仅剩的半分酒意,此时也完全清醒了。裴郁骤然站起身,一把扯住对方手臂,将他从自己身上拽开。 把沈行琛推开半步,却并不放手,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对方刀伤未愈,仍旧裹着纱布的手臂上用力收紧,力道颇大,隐隐泛出青白。 那手腕有些单薄,在纱布缠绕下,透出一种失血的霜白。裴郁毫不怜惜地加大力度,握得死紧,像要迫使那伤口,重新绽开。 他抓着那伤口,微微昂首: “疼吗?” “疼。”沈行琛说。 他使力很大,对方嗓音里已带了颤,可神情却是依旧笑意盈然,一副死不悔改的倔强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