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扰,上门来劝架。 听到有人敲门,云起知道外面可能是救兵,赶忙去开了门。大妈们“训练有素”地开始劝架,其实这时已经没有什么架可劝了,顾菡抱着肚子蜷缩在地上无声无息,眉头皱成一团,冷汗顺着额头簌簌下落。 “哎呀呀呀!怎么把人打成这样啦?快点送医院!” “妈!妈!你怎么样了?”云起蹲在顾菡身边大哭。 “快打120啊,这得送医院啊!” “打什么120,赶紧的,小张你家不是有车吗,赶紧把人送走!” “云峰啊,有什么事儿好好说,先把你老婆送去医院!” 很快一群人吵吵闹闹地将顾菡抬走,云起在一旁亦步亦趋地哭嚎,每个人的耳边都嗡嗡作响,喊出更大的声音让别人听到自己,一时间,狗叫声,吵闹声,车鸣声,哭喊声响成一片,在这个偏远的小县城里炸了个噼里啪啦一丈红。 云峰看着自己老婆躺在地上难受得样子,好像刚回过神来一样,一下子吓得浑身哆嗦,几乎要掉下眼泪来。他趴在顾菡身边害怕地呼唤:“老婆,你没事儿吧,老婆,对不起对不起,你千万不要出事……” “哎呀呀,能有什么事儿,夫妻之间打打闹闹正常的,以后注意点就行啦。”一个大妈善解人意地安慰道。 云起想跟着一起去医院,但是被呵斥住了,让他别添乱,一个人在家等着。一波人浩浩荡荡地就带着他那柔弱无助的母亲往医院去了。 他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房子里害怕的不行,在床上缩成一团,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却无声无息,好像出了声,就会引发某种可怕的后果。他告诉自己,男子汉,不可以哭,但是胸口像炸裂一般,泪水仍旧不断涌出眼眶,左眼的泪水直接打在床单上,右眼的泪水划过左眼的角膜,再打到床单相同的位置。他拼命压抑着声音,这使他的喉咙酸痛得像灌了盐酸,不自觉地揉着自己因太过瘦弱而略显突出的喉骨。又抓抓胸口。又抓抓头发。 爸爸难道不爱我了吗?他们要离婚了吗?他们离婚的话?我要跟谁?我谁也不跟……我要离家出走。年幼的他如此想到。 头,喉咙,胸口,让人窒息的钝痛连成一片,像毒药一样流向四肢百骸。云起小小的一双手甚至来不及挨个抚慰。他好像已经闭上了眼,在黑暗中他只能感受到自己颤抖的身体,和外面偶尔驶过的车声,可他偶尔一瞬清醒,才意识到其实自己一直瞪大眼睛,一眨不眨,狰狞地刺着黑夜。 这是他人生最刻骨铭心的一次无声哭泣。 黑暗中,有呼啸而过的汽车的轰鸣声——那声音在夜晚的确算的上是轰鸣,伴随着一道白色的光扫过窗子,透过窗帘挤到房间里来,又一瞬间消亡。 消亡的速度之快,就像他的童年。 -------------------- 大家中秋快乐呀! 第四十二章 后来如何,云起记不清了。他只记得父母两人高高兴兴地手挽手从医院回家,虽然顾菡有卧床休息了许久,但很快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云峰也歉疚地揉了揉云起的头发,什么都没有说,一个孩子能知道什么呢?好像这样就能消弭他犯下的过错。 但是家暴只有0次,和无数次。 那一次神明一般掌控生死大权的经历像一颗剧毒的种子在云峰心里扎了根,越长越大,偶尔就要发作一次。云峰也没有停止赌博,家里的积蓄越来越少。顾菡尖叫,挣扎,反击,然后云峰道歉,下跪,祈求原谅,最后顾菡原谅他,夫妻二人又和和美美地手挽手出去散步。像一个恐怖而无休止的循环。 云峰不再接云起放学,空闲的时间常常在赌场中度过。云起每天放学回家,都要先小心翼翼地观察云峰的状态,发现他没有生气,便大松一口气,带着一点讨好地向他笑,向他展示自己在学校的表现,而云峰也只是敷衍地笑笑。他战战兢兢地生活在这个摇摇欲坠的家庭中,父母的每一句拌嘴都能让他汗毛倒立,炸起浑身的毛,痛苦地担心这个家的未来。 云起注意到,他们的争吵与殴打的频率越来越高。 就像温水煮青蛙。 每当他们的关系紧张的时候,即便尚未开口,云起都能准确地感受到气氛的变化,他就像一个雷达,一点点的信号都能让他提起十分的戒备。这种时候他就要时刻提防顾菡被云峰痛殴,时刻准备冲上去与云峰拼命。为此,他在云峰的训练馆苦练散打和拳击,并且动用过家里包括擀面杖在内的任何武器。 他也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在学校里和同学一句不和,便会大打出手。 直到某一天,云峰赌输了300万。训练场和房子卖了,一家人搬到了阴暗的出租屋里。之前悬在半空中的生活彻底跌入了泥淖,全家从此过起了被人追债的日子。 “妈,我回来了。”十四岁的云起推开出租屋潮湿霉烂的木门。 开门就是一张单人床,那是云起十岁之后顾菡给他从二手市场买来的,因为家里地方不够,就放在了正对着门的“客厅”。云起洗漱、睡觉、换衣服,都有可能被突然推门而入的人看个精光。床上架着一个小书桌,云起回来之后,就盘坐在他咯吱咯吱响的木床上,趴在那里做作业。 水泥地面上斑斑点点的都是浓痰和烟头,劣质酒瓶子随意倒在地上。虽然顾菡每天都在努力收拾这个“家”,但云峰总是能做到一天就把这里变回垃圾场。这个屋子甚至漏雨,每次下雨,都得靠云起和顾菡二人接力,将一桶一桶的脏水泼出去。天花板也被泡得发霉发烂,经常突然掉下一块墙皮砸到云起的脸上,把他从睡梦中砸醒。 “妈?”云起见没人回应,心中警惕,从包里掏出一根小铁棍,轻声走进里屋。里屋是顾菡和云峰的床,床头就是“厨房”和“卫生间”,厨卫卧三位一体,人和异味都难以转身。 云起轻轻走到门口,向里看去。只见顾菡正坐在床边发呆,灶台上已经摆好了她做的饭菜。看见云峰不在,云起重重地舒了口气,走上前搂住顾菡。 “妈,发什么呆呢。” “啊,小起,你回来啦。”顾菡刚回过神来,枯槁苍白的脸上立刻有了活人的红晕,“饿了吧,妈给你做好饭了,快吃吧。” “一块儿吃吧,妈。” “妈刚才吃过了,你先吃,”顾菡笑笑,“今天在学校里怎么样?有没有听老师的话?” 云起坐到床边端起碗,加了一大勺辣酱,大口大口往嘴里扒饭,他正值青春期,每天饭量大得惊人。听到顾菡问他,有点心虚,道:“放心吧妈,我一直很乖的。”丝毫不提他又和同学打架的事儿。 “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