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露古怪之色。 更为诡谲的是——这村子中的壮年男子死法千奇百怪,或腰斩,或断头,否则便是剥皮、碎骨,恐怕连那刑部尚书看了都该自叹不如;唯独老幼妇孺皆肢体完整,只面容稍显狰狞一些。 她心里头正思忖着事儿,步子也行得极慢。 便在这瞬息之间,胸间蓦地升起一阵无可比拟的强烈恶感,伴随着浓厚的不安齐齐涌上喉口。 凝于背心的阴冷目光潮湿而黏腻,恶意满溢而出几乎化为针刺抵在脊椎,令她不能自已地隐隐作呕。 破空声骤然而起,猝地直射而来。 薛妘耳尖一动,旋即猛然拧身闪避,却还是伤着了臂膊,鲜血喷溅而出,霎时染红了被撕作布条的雪白衣袖。 她无暇敛衣,飞快地抬指点过肩头几处穴位,掌心金灵暴涨,幻化出一面铃鼓,皓腕乘势疾速颠动。 铃音混合着重重鼓声,倏地震荡而出,径直扫往偷袭者所在之处。 薛妘抬眸循迹望去,便见那佝偻着腰背的东西生着副少年郎的模样,身量甚至还不如她高,举止却诡怪奇异状似虫兽。 它拧着颈脖徐徐回头,裂开的口角尚还淌有一线血色,嘴唇蠕动不止,似在咀嚼着什么东西。 ——怪物! 薛妘捂着鲜血淋漓的肩膀,胃中翻滚如潮,止不住地泛起恶心,匿于广袖之下的铃鼓崩散作灵流,转而凝作一弯通体金色的短镰。 怪物朝她怪笑几声,额前犄角恍若破败枯枝,随即风一般狂奔而来,紧紧绷起的指爪锐利如钩刺。 它身法极快,且不畏惧疼痛,尽管浑身沐血,依然不曾停止过进攻。 薛妘撤身一连后掠数尺,意欲以退为进,却见那怪物忽而咧嘴一笑,不过一个照面,便彻底不见了身影。 不对劲。 她还未站稳,便觉足下狂震不止,路旁草屋轰然坍塌,这时再退已然来不及。 一条不知从何方而来的巨尾骤然弹起,将女子单薄的身形猛然拍倒在地。 ——这怪物竟能瞬移! 薛妘痛得说不出话,只本能地紧握手中短镰。 眼前却突然闪过一抹黑影,怪物少年欺身压来,将她死死按于尘土与沙砾之上,帷帽亦骨碌碌地落至旁侧。 它不言亦不语,躯体随粗重喘息巨颤不止,墨发滑落过布有细鳞的苍白皮肤,浓黑色挤满眼眶,唯独两竖波浪瞳仁颤颤地散出荧黄光泽,冷森森地洋溢着恶念。 薛妘瞳孔微震,眼睁睁地看着他徐徐俯身,血腥气扑面而来,涎水湿热,淅淅沥沥地淌过她颈侧。 便在他张唇欲咬之际,贴身佩戴的玉牌自衣襟间当啷跌出,金光倏地暴涨,化作一点火星径直射往他的眉心。 少年尖叫着以掌捂面,而后脱力地瘫坐薛妘腹上,浑身痉挛不止。 薛妘趁机扬臂将弯刀捅入他毫无防备的心口,而后提起一掌直击镰柄,将他连刀带人的击翻在地。 她旋即卷腹起身,正欲上前查看一二,却见那方才还伏在地上翻滚哀叫的怪物忽然抬首,朝她递来阴毒怨恨的一眼。 少年四肢关节随之乱响,而后倏地曲折作一种不可思议的程度,随即手足并用地狂奔起来,身形几度瞬移,转眼便消失于山林之间。 薛妘还欲再追,却忽而感到头晕目眩,双足亦发软无力,如踏云端,方才迈开一步,便噗通跪倒在地,她不由得微微一怔。 ——她的体力何时差到这种地步了? 金灵簌簌回转手中,却不由自主地猝然崩解。 她遽然呕出一口混杂着碎块的血,一呼一吸间,五脏六腑俱油煎火燎的发起痛来。 猩红的恶血黏连于唇角,滴滴答答地溅透了委顿地上的秾丽榴花。 薛妘怔怔地抚往胸口,这才发觉那张师尊赠予的安魂玉牌竟碎了个彻底。 七月中旬,榴花落尽之际,孔鸟展翅飞越万水千山,疾速赴往上京城中。 楚逐羲仍旧未归。 容澜却收到了一封来自薛妘的亲笔书信,纸上字迹不复清秀,凌乱地拼凑作一个早该死于梧桐山上的妖孽。 ——上古地灵,老怪。 第一百四十章 地灵者,无拘无束、不老不死,除却天生土、木双灵源,其肉体躯壳更是铜筋铁骨,坚韧如百炼钢,乃是玄真古界最为上乘的炼阵灵料,倘若作阵眼之用,亦可护佑阵法万年不衰。 而地鬼身法上乘,进可瞬移、退可遁地,敏捷如猿猴,灵巧如游鱼,更有附体夺舍之能傍身,若想抓捕谈何容易。 ——话虽如此,却也并非毫无办法。 当年姜帝君座下好狗无数,其中最为出名的,便是那将魂术修炼得炉火纯青的鬼修第一人。 鬼修老祖痴迷于神魄魂灵,不惜以自身性命为代价遁入鬼道,做了这世间中第一个活死人。 鬼修之魂魄较寻常灵修来说要强盛得太多,对上以精魂血肉为食的地鬼,几乎等同于刀枪不入,正是地灵的最大克星。 而这上古鬼修,亦因捕捉、贩卖地鬼而大发横财,其身份地位也乘势水涨船高。 至于那枚从旧结界遗迹中出土的漆黑罗盘,便是那上古鬼修用以囚禁地鬼的“牢笼”,而以金墨镌刻其上的古语,也正对应着笼中地鬼之命格。 盘上古语变幻无穷,倘若金墨未褪,便说明该地灵仍存活于世。 “这地鬼倒是个有福气的,脱离阵眼束缚后几度死里逃生,最终辗转往玄真界,一直存活至今。”混沌不时口吐古语,毛茸茸的猫爪掐算不休,恍若一朵反复绽放的墨梅。 它收爪按于罗盘之上,轻笑道:“……这命好得实在有些夸张了。他先前曾遭受过重创,几乎行至山穷水尽之处,却逮住了那九死一生的机遇,逃遁往西南,沉睡了八年有余,而今……应当方才睡醒不久罢。” 楚逐羲面色复杂,开口询问混沌,那地鬼是否当真不老不死。 混沌神色古怪,复又道了一句——话虽如此,却也并非毫无办法。 老怪畏火,眉心便是弱点所在。 马车疾行道上,摇摇晃晃地驶往榴花深处,径直奔赴京中杏花巷。 秾丽花瓣跌落枝头,随风曳入舆内,携着馨香扑面而来。 楚逐羲倏然回神,修长指节徐徐抚过罗盘上金光浮动之处。 混沌赠予他一粒天火,道是倘若寻见了那地鬼,便于冬至午时三刻,将之钉死于罗盘之上,再操纵天火打入地鬼眉心,引爆火种过后,灼烧足七七四十九日即可。 车舆堪堪停于杏花巷巷口,楚逐羲利落地翻身下车,步子轻快而雀跃。 “师尊!我回来啦!” 院门应声而开,他扶着朱红门扉高声喊道。 哪知竟无人应答。 楚逐羲眨了眨眼,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