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点头,“他呢?” “一大早被你江叔叫走钓鱼了。”席雨竹眉间透出不安,“集团出事了吗?” “没有,您别多想。” 席雨竹心思一向灵敏,他便又解释了句:“等爸回来,我再说。” “好。”席雨竹想起另一桩事来,细声细气地说,“希臣,乐瑶是怎么回事?出国前来这里,眼眶红红的,问什么也不说。” 闻声,邵希臣脸色沉了几分。 席雨竹忙改口:“她毕竟算你半个妹妹,你这样不太好向你方叔交代。” “妈,我没有兄弟姐妹。”邵希臣纠正她,“我前不久已经拜访过方叔,您不用担心。” 方家毕竟是世交,闹得太僵下不来台面。辞退方乐瑶第二日,他便亲自拜访方叔。 方叔是聪明人,能够理解他话里的意思。 他对方乐瑶别无他想。如若两家人保持良好交往,日后若是方氏有困难,他断不会坐视不理。 可若非要用尽手段促进两家联姻,不要怪他生意场上冷漠无情。 席雨竹见他这幅态度,便不再提起,“这么等不是办法,我给你爸打个电话,问问他何时回。” 他点了点下巴。 半个小时不到,邵文烨回到家,整个人红光散发,在门口大声吆喝:“雨竹,给我拿件干净睡衣!” “哎。”席雨竹应声,对着邵文烨使眼色,“儿子回来了。” 邵文烨脸上的笑容停滞,冷哼一声,讥讽道:“差点忘了还有个儿子。” “你就不能说话好听点?”席雨竹低声劝。 “不用。”邵希臣仍靠在沙发上,“既然你们都在,那我便说了。” “说什么?”邵文烨没好腔地回。 “如你们所愿,我会结婚。” 席雨竹脸上霎时盈满笑意,不等她问,邵希臣便主动说。 “结婚对象你们见过,明栀。” 席雨竹笑容僵在脸上,一旁正在喝水的邵文烨勃然大怒,不管不顾地将杯子摔到茶几上。 “你说什么?”他怒不可遏地反问。 与之相比,邵希臣面色淡然,视线停留在他脑门的青筋,毫不退缩地重复了遍:“我说,我要和她在一起。” 席雨竹在一旁也着急:“希臣,你别再刺激你爸了。我们已经知道你跟明栀只是作做戏而已。这种荒唐事,我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你现在又……” 邵文烨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他破口大骂,什么难听的词汇都说了出来。 “邵家就要毁在你手上了!乐瑶跟你从小一起长大知根知底,你偏偏刁难人家,我看你真是顺风顺水几年,不知天高地厚了!这事绝对不可能!” 见他这幅无能发怒的模样,邵希臣忽然有点想发笑。 他态度冷下去,“我只是来通知,不是为了征求你们的同意。”而后望向邵文烨,“爸,我劝您别再算计着手上的那点儿股份。孟叔和李叔手上的股份已经通过法国财团转入我名下。” 邵文烨吼道:“你当初去法国,是为了干这个?!” “是。”他坦然承认,而后忽地笑了笑,“爸,您是不是还在惋惜,惋惜十年前的那场车祸。” 席雨竹瞳孔猛地放大,往后跌落在沙发上,一只胳膊忍不住地发抖。邵文烨有一瞬的错愕,随即提高音量,掩饰心虚,“什么车祸!” 邵希臣扬起一抹讥讽的笑,“别自欺欺人了,美国到北城的航班,您派人亲自去接,在北城偏僻小道上出了车祸。” “你、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席雨竹声音抖得不成调,眼眶满是晶莹泪花。 “我不知道!”邵文烨仍嘴硬。 邵希臣心里并不痛快,声音淡淡得,似乎毫不在意这件事:“二叔把我带走,您之所以可以那么无动于衷,是因为您不止有一个儿子。二叔放我回来的时候,恐怕您失望了吧,不能名正言顺地接您大儿子回家。” 席雨竹双手掩面,呜咽声从指缝透出来。 “十年前,他们母子在车祸中丧生,您彻底无望,才允许我接触集团工作。” 良久的沉默,桌子上玻璃杯碎片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犹如人被伤透的心,装不下爱的同时,也无所畏惧。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邵文烨无力垂下头。 他终于能感受到一点儿痛快,“十一岁。” 闻声,席雨竹抽泣声更大。 联姻不久后,她便发现了端倪,几次怀疑邵文烨在外另有家庭,直到私家侦探拍了组照片,里面的男孩明显比邵希臣要大几岁。 后邵文烨坦白,只说离婚的话,财产分割按照婚前约定来。 她不能离婚。 联姻本质上便不是寻一段情,而是求一段利。 彼时,席家离不开邵家的扶持,她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她从未想过这些事会被邵希臣知道。 从未想过这份丑陋不堪的联姻会给年幼的他造成多么大的心理阴影。 “难怪你一直不愿意结婚。”席雨竹哽咽,“妈妈对不起你。” 邵文烨也低声附和了句,“我有愧于你。” “如果真的有几分愧疚,”邵希臣喉结滚动几下,闭了闭眼,再睁开又是一片清明之色,“不要插手我的婚姻。” 两人沉默着,没有反对。 - 离开时,席雨竹坚持要送他出来。 他转身,“妈,风大,您先回。” “没事。”她拢了拢披肩,思索几秒,还是问出口,“你真的决定了吗?” 邵希臣知道她指的是什么,唇角微扬,“是,和明栀在一起,我会开心,会失落,会有期待。” “那就好。”席雨竹放心下来,“她是个好姑娘。” “您要跟她打个电话吗?”邵希臣问。 席雨竹微微惊讶:“可以吗?” “我试试。” “…你现在方便跟我妈通话吗?” “…不用勉强。” “好。” 他把电话递给席雨竹。 虽然决定要接,明栀立刻拘谨起来,乖乖问好。 席雨竹很有亲和力,柔声跟她聊天,最后不忘叮嘱。 “有时间跟希臣一起来看看阿姨。” 挂掉电话,又惜别几句,邵希臣乘车而去。 直到拐弯处,他仍能望见席雨竹站在门口,心中情绪翻涌。 他闭目,在深夜里尝试着缕清思绪,赶走疲惫。 手机震动起来。 来电人:明栀。 或许是担心打扰他,她鲜少会主动打电话。 刚通过话不久,难道是有什么突发事件? 他接起,语气有了波澜:“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没。”明栀趴在床上,停顿片刻,决定如实道,“我觉得你不大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