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记忆中一袭熟悉的白衣,眼神却仿佛即将破碎:“不要去!必然还有别的办法!我求你……宴秋,我求求你!就算是为我留下来!” 少年愣了一下,心中泛起一丝快乐的悲哀。 啊…… 他又何尝不想跟这个人一起,长长久久地呆在凤凰台,或是世间任何一处角落,游山玩水,仗剑天涯,又或者只是无所事事地看着日出。只有他们两个人……只要他们在一起。 可是……真的没有别的办法啊。 他是世间最后一只凤凰,他净化镇压了一千多年的魔气,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只有他能做到。 只能他来牺牲。 若是他今日不来,也只能再跟眼前这个最心爱的人厮守几日的光景,可若是他去试试那最后的办法,各族、世间的一切生灵就有机会活下来……还有昆仑君。 郁慈就能活下来。 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下,却下一秒被罡风垂落,他扬起笑容,就像他们初见时那样无忧无虑:“昆仑君……我相信你,如果是你的话,一定可以做到,还有你说的那个靠修士代代传承的门派……” “或许很久很久之后,真的有别的办法,这样,即使天底下再也没有凤凰了,人们还是可以艰难地活下去……” 但是今天。 就原谅我小小的任性吧。 “我果然,还是没有办法讨厌人族。” 因为郁慈,是世界上最好最好、他最喜欢的人。 “……再见了,昆仑君。” 他转过身,纵身一跃。 .江宴秋倏地睁开眼。 无数闪着细小荧光的线条在半空中无规律的漂浮。 头痛欲裂,周身的经脉肌肉像是被人打折又重新拼好一般,连动一根小指都费力。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迟钝地意识到,他的意识终于抽离了那错乱的时空,回到了现实。 这里……竟然就是冥河。 与他想象地完全不同。 怎么说呢……他还以为会更阴森恐怖一些…… 但这里竟然出奇的宁静。 江宴秋恍惚又艰难地坐起身。 ……这里跟无尽峰所在的那方世界好像。 不见天,也不见地,仿佛超脱了时空和一切物理的法则。那些闪着荧光的线条看不清形状和实体,时而无规律地漂浮在他身边,时而又无规律地汇聚成光河。 原来是这样。 竟然是这样。 从那样一场大梦中醒来,他神色恍惚,险些分不清前世今生。 凤凰的记忆,终于完全归为。 他既是“宴秋”,也是“江宴秋”。 他所以为的“前世”,他所以为的“穿书”…… 原来竟是这样。 ……是师无渡临死前在冥河的不知是愿望还是诅咒,无意间竟扰动了这片空间,错乱了时空和因果,以扭曲到让人啼笑皆非的方式实现了吗。 他的视线没有焦点,空茫地接受着归位的记忆,许久,眼神才渐渐恢复清明。 ……剑尊! 瞬间,什么“前世今生”、“一世三生”都被他抛在脑后,江宴秋一个鲤鱼打挺艰难起身,慌乱地四下寻找郁含朝的身影。 ……万幸! 那人双眼紧闭,一动不动地躺在不远处。 江宴秋跌跌撞撞地跑过去,浑身止不住地颤抖,将耳朵贴在郁含朝的胸膛上。 咚、咚、咚…… 就在他快要绝望之时,无比微弱,却确实存在着的心跳声传来。 江宴秋喜极而泣,几乎要力竭地倒在对方身上。 他的头深深埋进对方的胸膛,揪着手下雪白的布料,泪水肆无忌惮地将对方胸前的衣襟打湿。 太好了…… 太好了。! 第160章 只差毫厘,那半枚剑丸就即将钻破郁含朝的肺腑和经脉,将他跳动着的心脏搅得粉碎。 但万幸。 万幸最后关头,已心如死灰的江宴秋抱着他滚入深渊,时间竟被短暂地扭曲倒置,致死的伤势命运般被逆转一瞬。 江宴秋颤抖着扑到郁含朝身侧,狠狠割开手腕,大股大股涌出的血液和储物袋里的灵药不要钱似地往他口中灌。 仅短短半炷香的时间过后,郁含朝眉头紧皱,牙关咬紧,双眼紧闭,似是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江宴秋仓皇地看着他,紧紧握着郁含朝的一只手贴在额前,眼角泪水滚落,无比虔诚地祈祷。 他知道,是扭转倒置的时间归位了,剑丸重新开始发力,毫不留情地摧毁郁含朝的身体。 这是一场无形的拉锯战。 一边是老掌门百年之前亲手置入、能让乘虚境修士毙命、为百年后的昆仑留作底牌的剑丸;一边是不断破损溃烂、又下一秒一刻不停被凤凰血修复的肺腑和经脉。 若是常人,恐怕已在这绵延不绝、看不到头的巨大痛苦中心神失守,精神崩溃走火入魔。 可那不是旁人。 是剑尊郁含朝。 难以想象他是用着怎样顽强不屈的意志和强烈到极点的求生欲生生熬过这一切。 当他虚弱地睁开眼,终于转醒时,雪白的剑袍早已湿透。 ——他曾在一瞬间无数次即将死去,无数次在鬼门关徘徊,又无数次被那个人拉回来。 是被扭曲倒置的时间给了江宴秋喘息和挽回的机会,那些被“提前”喂入的凤凰血发挥到极致的作用,堪堪将郁含朝留在了人间。 他们四目相对的一瞬间。 斗转星移,海水倒灌,太阳东升西落,巨大的鹏鲲和雾鲸在染着霞光的云海中翻涌。 他们相顾无言,却仿佛已经诉说了千言万语。 江宴秋哑着声音:“……你是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郁含朝拭去他眼角滚落的那滴泪,眼神中似乎有无尽的温柔:“很久之前。” ——或许早在初见之前,我就已经爱上了你。 江宴秋眼眶通红:“那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我之前什么也不知道,我什么、什么都没想起来。” 郁含朝静静地看着他,江宴秋却似乎已经在他的眼神中得到了答案。 ——他本来一辈子也不会告诉他,直到把记忆和秘密带进坟墓。 他不再是肩负着净化魔气、拯救苍生的凤凰,只是一个出生世家的富贵公子,有威严却疼爱的兄长、志同道合的朋友和同门。 如果他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未想起,就让他平安喜乐、太平顺遂地渡过此生。 郁含朝心想,这一次,他会接过那人背负了一生的责任,他会一个人镇压魔气,再不让那人露出难过的神情。 江宴秋哭得不断抽噎,轻轻一拳捶上郁含朝的肩膀——那力道轻得几乎只能算得上轻拂的微风,然后揪着对方雪白的前襟,把脸埋进对方的胸膛,泪水胡乱地蹭在剑袍布料上。 “你这个人……怎么能这样……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郁慈、郁含朝、昆仑君、小师叔、剑尊…… 全都是他。 原来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