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声,仿佛能直击人的灵魂,将一切阴森与晦暗都驱逐殆尽! 但奇迹般地……从最初巨大的心神震荡缓过神后,他们发现,这钟声并未对他们造成任何伤害,反而如同被烈日照拂过一般,浑身上下都暖洋洋的。 昏暗的天穹仿佛都被撕裂,天光从那缺口洒落人间,让人发自内心地想要哭泣。 而东皇钟的钟声对月姬明的伤害,则是肉眼可见的。 那巨大虬结的肉块像是被浓硫酸腐蚀过一般,扑簌扑簌往下掉,砸在上玄白玉似的地砖上,变成血肉模糊的漆黑一团,似乎还有生命一般,妄图相互靠近聚拢,并作一团。 ——然后被早已被心中压着股气,无比愤怒的剑修们,你一脚我一剑,彻底揍成一摊肉泥。 而先前才被白衣人重伤过的那只邪眼,此时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那眼球充血水肿,无比凄惨,不断流出蜿蜒的血泪,显然被专克邪魔的东皇钟伤得不轻。 而遥远的云端之上,李松儒和妙空的神色也不太好看,两人俱是脸色微微发白,显然消耗极大。 受到重创的邪眼,此时写满怨毒,愤恨狂怒地扭曲,发出无声的尖啸。 ——就差一点点! 只差一点,它就能吞噬来参加剑道大会的这群弟子,连带整个上玄,成为此间世界最强的邪魔!到那时候,任何人都不再是它的对手,它会降临整片大陆,吞噬一切! 不……他是为了长生……是为了护佑上玄……! 那团邪物已经彻底扭曲,眼球邪恶的欲望和月姬明残存的渴望混乱地融合扭曲。 “不好!它要逃!” ——胜负似乎已定,那团肉块急速向远离李松儒他们的方向飞去,竟是准备丢下这图谋千年的基业,不管不顾,直接逃走了! 但昆仑和少林又怎会轻敌大意地容他逃脱。 几乎同一时间,李松儒和妙空身后浩浩荡荡的修士已然结成巨大的法阵,众修士各司其位,明亮到刺眼的灵力在阵法中涌动,在天际如浩瀚的星海般闪烁。 那法阵霎时组成一张灵光闪烁的巨网,将邪眼兜头拦住! 那青黑肉团在灵网中疯狂撞击企图逃脱出去,将自己撞得鲜血淋漓,内脏混合着四肢,不断扑簌扑簌地下落,越发地癫狂可怖! 虽然众人俱是因那尖啸头痛欲裂,但越是穷凶极恶地反扑,便越是说明……它已经束手无策了。 大局已定。 江宴秋松了一口气,一屁股瘫坐在身旁一块还算完整的碎玉砖上。 白衣人斜眼瞥了他一眼:“你叫来的帮手?倒是机灵。” 江宴秋谦虚地商业互吹:“嗐,还得是您,事先给我提了醒,功劳咱俩一人一半。” 白衣人嗤笑一声:“牙尖嘴利。” 因为江宴秋喂下去的凤凰血,他的脸色倒是好看了不少,不像刚才奄奄一息的惨白了。 江宴秋厚着脸皮挤过去:“欸,你以后打算怎么办,还准备留在上玄吗?” 白衣人:“怎么,对我的私事很感兴趣?” “问问嘛,”江宴秋用胳膊肘捣捣他:“要是觉得上玄太多伤心往事不愿久留,来我们昆仑啊。” 他毫不客气地挖着墙角:“我们昆仑很不错的,空气清新灵力充沛,同门团结友好,还没那么多条条框框的规矩,很适合养老的。我见你第一眼,这说话气死人不偿命的风格,一看就是我们昆仑的好材料,真的不来试试吗?要是没有住处,我可以暂时把你安置在我的凤栖峰哦。” 白衣人嗤笑道:“小朋友,我当年巅峰时好歹也有化神的修为,你还真敢开口啊。” 江宴秋:“有我愿意收留您,您就偷着乐吧,到时候还能无偿放血给你蕴养蕴养神魂,多划算的买卖。” 白衣人睨眼看着他,忽然沉默了。 那一眼好像跨过千年的距离,从转瞬中越过了永恒。 “行吧,”他懒洋洋道,“我考虑考虑。” ——《几句话为我换来一个一千多岁的化神护院》。 江宴秋笑嘻嘻道:“那说好了,一言为定啊。” 真是……没出息。 果然还是小毛头,一点小事就能自顾自乐成那样。 白衣人刚想嘲笑他两句,然而——身后巨大的气流暴动,直接将两人身后掩护的巨石原地吹到半空! 江宴秋面色霎时沉下,动作极快地拔出凤鸣挡在两人身前! 这邪眼……竟然还在垂死挣扎! 它身上道道可怖的血痕惊心动魄,竟然将积攒千年的魔气一股脑放出……将困住它的灵网腐蚀出一个大洞! 而就在灵网破损的这一刹那,它似是早有预谋,无比迅捷地钻了出来! 组成法阵的修士均是受了不同程度的轻伤,有的身形微晃,有的神色萎靡,猛然咳出一口血来。 那邪眼钻出的刹那,在半空中略一辨认方向,然后凶猛又怨毒,直直地朝江宴秋和白衣人的方向飞了过来! 一个是它觊觎已久,又最终导致它落到这副田地的元凶;一个是本应死在几百年前,同样坏了它的大计的旧人……很难说,它此刻更怨恨哪一个。 ……那就一起死好了! 它似乎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不想着逃跑,而是鱼死网破,即使死,也要跟着两人同归于尽! 江宴秋脸色一变:“不好!” 这鬼东西的仇恨值妥妥绑在他俩身上,不来找他们才怪! 他一只手环住腰扛起白衣人,下一秒脚踩凤鸣,带着他御剑飞遁,可身后的邪眼已经近在咫尺,凤鸣带着两个人,压根甩不开,即使逃脱也很快会被追上。 白衣人又是咳出一口血:“……放我下来,你一个人快跑。” 江宴秋:“风大别说话!影响我御剑!” 白衣人:“……”他神色似是十分古怪,看着江宴秋全神贯注辨认方向的侧脸:“你我不过数面之交,即使现在把我丢下去,也不会有任何人指责你。” 江宴秋一边卖力地飞一边还要应付他,顶着风大声道:“怎么就没有交情了!之前咱俩不是说好当盟友了么!” ——他说的是决赛前夕,用三寸不烂之舌把白衣人哄骗到己方阵营的那次。 白衣人似是微微一怔,然后轻笑起来,就连胸膛都笑得微震。 “没想到啊……我嫡亲的师兄,都能为了一己之私将我推入万劫不复的地狱,你一个与我并无瓜葛的陌生人,竟是能做到这个地步。” 江宴秋:“……咱俩还在逃亡呢,伤春悲秋可以停一停了兄弟。” 他嘴上插科打诨,心中却一沉——跟月姬明的距离不断拉近,再这样下去,他们迟早要被追上。 突然,身旁之人轻笑一声。 ……与其说笑,更像是一声无比悠远、得偿所愿的叹息。 下一秒。 ——他的胸口,被人重重一推。 江宴秋瞳孔缓缓放大,差点从凤鸣上栽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