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殿下,你可别忘了,妾身现在可是有孕在身。若是冲撞了胎气,皇上怪罪下来,可别说我事先没提醒你。” “——圣上到!” 御前太监高唱一声,在场众人均是脸色一变,齐齐低头。 昭武帝脸色不太好看:“这是在吵什么?” 十七皇子抬头看见皇上,眼前一亮,一脸忿忿:“父皇,就是这个女人!把母妃的东西扔出去不说,还把她年轻时作的画都撕毁了!” 昭武帝面色沉沉不变,刚刚跟十七皇子对峙的年轻嫔妃已然捧着肚子“哎呦”一声,顺势倒在了皇帝怀中,楚楚可怜道:“皇上,妾身不是故意的,妾身没想动连姐姐的东西。许是下人搬东西是不注意,这才引起了十七殿下误会。” 十七皇子气得发抖:“……你胡说!” 昭武帝面色不善地看向自己的十七子:“胡闹!你母妃的东西,是我命人搬去行宫的,你找她的事做什么。” 十七皇子愣了愣,眼中的光似乎熄灭了。 他眼尾细长,挑眉看人时,总显得有些不怀好意。这样的一双狐狸眼和薄唇,生在他母妃连贵妃身上,就恰到好处,勾魂夺魄,但生在他这个男子身上,总是不免过于阴柔。 他死死盯着昭武帝,一字一句,如在泣血:“当年你明明答应过母妃,会一辈子爱怜她,宠溺她,那些荷塘里盛开的金莲、书房里收着的字画,都是因为你的喜好,母亲才会细心琢磨!她从小被娇养得连针线都没碰过,却为了你寒冬腊月拜师学画,手上长满冻疮!父皇,你对得起母妃吗!” “够了!”昭武帝脸彻底黑了,不由分说地低喝道。 虽然已年过耳顺,但帝王的威严犹在。这一声厉喝,吓得不少人连忙跪地,头都不敢抬。 闻言,倚靠在昭武帝怀中的年轻妃嫔,不由得露出一个嘲讽的笑。 也不知是在嘲讽为昭武帝作画的连贵妃、满脸失望的十七皇子。 还是她自己。 “我看你是好日子过多了,脑子不清醒。”皇帝无比威严的撂下这么一句话,本想喊人将他带下去,但看着十七皇子那张与连贵妃年轻时无比肖似,此刻含着泪倔强地看着自己的脸。 他最终没有说什么。 “十七皇子以下犯上,顶撞嫔母,罚半年的俸禄,在皇子府禁足一月,不得探视。” 十七皇子一脸颓丧地被亲信拉走,面容灰败,直到离开,都没再向昭武帝的方向看一眼。 “鹂妃,没事吧,要不要喊太医看看,有没有动了胎气?”昭武帝淡淡道。 出乎意料的是,作为刚刚那场小型宫斗的胜利者,鹂妃也是神色淡淡,面上不见多少欣喜。唯有昭武帝转头问话时,才重新扬起满是孺慕笑意的娇俏脸蛋:“妾身有皇上关心,身子已经好多了。” 昭武帝点点头:“行,没事就早点回去躺着歇歇吧。” “谢皇上。” ……这两人也是奇怪,明明同床共枕有了身孕,看起来也塑料得很。不像寻常夫妻,倒像上下属。 有其他后宫的妃嫔凑上前跟鹂妃说话,鹂妃勉强笑笑应付两句,有些精力不济,看来怀孕着实辛苦。 江宴秋却有种说不上的怪异感觉。 他凝神看着强打精神与旁人周旋的鹂妃,目光一眨不眨。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旁人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不禁笑道:“江仙师觉得不用惊讶,十七弟这样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跟炮仗似的一点就炸,还以为旁人都像从前一样顺着他呢,这次算是踢上铁板了。” 江宴秋:“……” 他倒也不是在想这件事。 对方滔滔不绝,低声道:“为人天子,最擅长的便是制衡之术,十七弟和这位新近得宠、风光无限的鹂妃,都不过是棋盘上的棋子罢了。连家势大,妄想外戚干权,这是父皇最不能容忍之事。” ……不是,你这样当着外人的面分析你亲爹分析得头头是道的,这样真的好么…… 江宴秋状似不经意地轻笑一声:“竟还有这种说法,在下受教了。” 对面被江宴秋这么一夸,瞬间飘飘然,不知今夕何夕,再接再厉道:“要我说,这鹂妃也是肚皮争气,父皇都这把年纪了,还能怀上龙子。这后宫都已经许久没动静了,大哥过两年都快抱上孙子了,没想到父皇还能为我们添上一位新皇弟,真是老当益壮啊。” “……” 电光火石间,江宴秋猛然意识到什么。 ——他终于发现,心中隐约觉得不对劲之事了。 五皇子此前从未有过子嗣,乔夫人怀上的这是头一个,所以当太医诊断出不寻常时,才会大为震怒。 昭武帝这都六十大寿了,后宫许久未添新人,还能雄风不倒,让年轻的鹂妃娘娘怀上身孕。 ……当真这么巧吗? 还是说阙城的风水格外养人,专治不孕不育? 一旦意识到这点,他立即凝神敛气,用灵识观察鹂妃的肚子。 ……隐隐有一顾陌生而幼小的生气,心脏微弱却有力地跳动,努力从母体汲取营养。 就是一个正在孕育中的胎儿,看似没有任何异常。 月上中天,寿宴也已到尾声。昭武帝年事已高,被太监搀扶着先行回寝宫休息了。 宾客散尽,喧嚣热闹的御花园冷清了许多。 四下无人。 一个时辰前就借故离席的江宴秋,此时悄无声息地出现了。 他微微叹口气。 最终还是没能说服自己打消心底那抹疑虑。 这下真要夜访皇宫了。! 第77章 皇宫空旷寂寥,除了间或几声乌鸦嘶哑的鸣叫,四周寂静无声。此刻月辉被乌云掩盖,放眼望去,树木假山的影子全都黑漆漆的,枝叶在冷风中轻晃。 还怪渗人的。 江宴秋心道,天知道我怎么认识路的。 还得是南澜秘境那次,在蜃制造的第二道幻境中狼狈狂奔,在偌大皇宫找出口的悲惨经历。 几个呼吸间,他们便来到了鹂妃如今居住的寝宫。 鹂妃正在沉睡,呼吸轻柔缓慢。 她面容素净,夜里卸去浓妆之后,看着不似白日里那般充满攻击性了,甚至让人感觉实际年龄还要更小一些。 这时候,就要派出他的老朋友了。 江宴秋揪出蜃,轻声道:“又要麻烦你了。” 小贝壳晃动小触角,碰了碰他的手。 因为得要暴露蜃的存在,他实在不知道怎么跟郁慈解释,干脆等人睡下后,自己偷偷潜入了皇宫。 缭绕的轻烟中,现实与幻境的界限变得不再分明,雕花木床、矮榻、月牙凳……屋内的景物渐渐模糊虚幻。 他们所处的位置陡然一变。 日光大亮。 这是鹂妃的梦境。 .“真能干。”江宴秋夸道。 蜃晃了晃触角跟他击掌。 这算是蜃的另一个法门,说是梦境,其实也是某种意义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