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你公布了人选,也会有意外发生的时候。 摔了病了塌房了,有的是人想代替他站在那儿。 在这个圈子里,每一个砂石般渺小的机会,都是通过厮杀拿到的。 一个在观众看来水分很大的舞台,或者是无趣枯燥的综艺,都是无数人削尖了头才挤上去的。他们也不知道自己拼尽全力会换来怎样的结果,一夜爆火或是无声无息,都不可预料。 这里,是最迷信的地方。 命、运势、风水,为了红,什么都能信。 第35章 父亲 今天天气不错,裴析买了水果和花准备去墓园看望父亲。 胡纪昀带着丈夫和儿子去朋友家串门了,九九被留在家里自己玩。 裴析出门的时候杨青莲在厨房收拾,他抱着花站在厨房门口问:“我去看看爸,你要一起去吗?” 洗碗的动作停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原样,杨青莲背对着裴析拒绝了,她说:“过两天我自己去看他,你跟他有话要说你自己去。” “嗯。” 绿色的出租车穿过小小的县城,只花了七块钱就来到了墓园。 裴析站在墓园外理了理衣服才抱着一束白菊花往里走,他拎着一袋青皮橘子和一些香烛纸钱,穿着一件黑色的长款羽绒服走在墓园里。 这个墓园很小,也很旧,平时也没什么人打理,花坛里长满了翠绿的杂草,落叶占据了弯弯直直的小路。 这是当时,杨青莲能为亡夫选择的最好的归宿。 也正是因为墓园小,没什么人管理,所以还能烧烧纸钱。 裴父的位置在里面,裴析一路走来看见了很多花和水果,有新鲜的,也有枯萎的。尽管逝者只能躺在这个小小的墓园里,但亲人对他们的思念从未消减。 墓碑很干净,周围的地上泥土和落叶都被扫过,裴父的黑色照片就贴在墓碑上,他脸上带着克制的笑意。 这张照片是父母结婚的时候拍的,他穿着一身借来的黑西装,板板正正的拍了很多照片当证件照。母亲说过,那是父亲这辈子唯一一次穿西装。 摆花、摆水果、点蜡烛。 裴析跪坐在墓前看着那张陌生而熟悉的脸,这么多年,有关父亲的记忆早就所剩无几,唯一记得的就是这张黑白的照片,和他脸上永远带着的笑意。 父亲离开的时候裴析太小,他才五岁,只记得那天母亲一直在哭,母亲的朋友抱着他远远地看着人群没有靠近,他问阿姨那是在干什么? 阿姨说,他们在送你爸走。 他忘了后来自己说了什么,只记得有关父亲离开的记忆就是远远看着。 远远看着母亲的世界变得灰暗,看着她声嘶力竭地哭,瘫在地上被一群人搀扶着站起来,哽咽着将丈夫送走。 裴父死在冬天,正好是春节前,那一年母亲给他买了一件新的羽绒服准备过年穿着回老家。 那天下大雨,街上人很多,生意很好,他一直出车到晚上十二点才回来。回来后,他突发脑溢血,倒在楼下人事不省,母亲一点多的时候给他打电话没人接,母亲就下楼等他,这才发现已经出事的裴父。 他死在那个寒冷的雨夜,楼上小小的房子里,妻子在等他,儿子在等他。 裴析还记得他们去店里退那件羽绒服,吊牌没拆,衣服很顺利就退了。 只是回家的路上母亲一直在哭,他们去的时候用一个白色的塑料袋装着那件衣服,回家的路上母亲一直攥着那个塑料袋,攥得紧紧,裴析默不作声地跟在旁边。 母亲说,等我有钱了,我再把那件衣裳买回来烧给你爸。 可是之后的很多年,他们都没钱。 母亲因为出租车司机多收了一块钱跟人撒泼打架,因为花店的花太贵就空着手带他去墓园。 别人的墓前有花有水果,母亲抹了一把眼泪开始收拾,她说我们虽然没花,但是可以把墓打理得干干净净的。 “你爸本来就不爱花,他就爱干净。” 在裴析小的时候,都是母亲带着他来墓园,可也有好几次是母亲自己来的。 放学回家之后桌上留着饭菜,母亲给他留了一张纸条,说自己出门打麻将了,让他自己吃饭。 根本不是打麻将,就是来墓园了。 在食堂跟人吵架干仗了要来;裴析在学校被同学欺负,她去学校反倒被老师批评要来;教辅书很贵,她拿不出钱要来;裴析的校服小了要重新买,她借不到钱也要来…… 她总是很泼辣,有时候对着自己的孩子都能骂骂咧咧的,说的话一句比一句难听。但是裴析真的很感谢她,在母子俩相依为命的时候,他们天天吃面条,五块钱一把的面条能吃一个多星期。 每次吃饭,只有他的碗里有那么几片肉,母亲的碗里连点油星子都看不着。 她后来去食堂工作,早出晚归非常累,但是她总是很高兴,因为能给裴析带饭回来。 红烧肉、鸡腿、白切肉、猪蹄、回锅肉…… 这些菜都是从食堂带回来的,她最高兴的时候就是高考前后,学校要给高三的学生补充营养,会做很多好吃的,她的裴析也能跟着享享福。 曾经的裴析不敢见母亲,是因为自己没出息,他总觉得愧对母亲。 谁知就这么躲着不见,有一天就真的见不着了。 他跪在父亲的墓前泣不成声,不敢去想母亲知道这个噩耗后会如何痛苦,他感激现在拥有的一切,但也自责自己的疏忽,如果他好好看路,小心点走,就不会死了。 如果他能够在过年的时候回一趟家就好了,母亲一定做了饭等他回去吃,也会像这里一样先让他尝一碗汤。 “对不起……对不起……” 裴析低着头仍由泪水胡乱地滴下,他心中的愧疚几乎将他淹没。当年那个瘫倒在地站不起来的母亲总是出现在他梦里,绝望的哭声像是利剑,将他的心脏搅成碎片。 比起先行离开更为难过的,是没能为母亲留下一笔钱财傍身。 手机一直在震,裴析隔着泪水看着来电人的名字:妈。 他吸了吸鼻子,止住哭泣接通电话,“妈,怎么了?” “裴析啊,吃鱼不,我跟九九来菜市场了。” 杨青莲标志性的大嗓门一响起,裴析没能忍住眼泪,视线再度变得模糊。他妈就是嗓门大,上大学的时候,他们打一通电话,宿舍里都能听到他妈说了些什么。 裴析为了掩饰过重的鼻音就故意咳嗽了一阵才说,“都行,你看着买吧,别买刺多的。” “知道了,你也别待太久,那片儿风大别吹感冒了。” “嗯。” 电话挂断后,裴析擦干脸上的眼泪,不然冷风吹在脸上又冷又疼。 裴析叹了口气,看着照片上的父亲,红着眼圈笑了。 “爸,好几年没回来了,给你烧点零花钱。” 他去旁边搬了一块石板过来,立起来挡住了放肆的风,然后才用蜡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