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浩荡荡舞过来, 人群中顿时迸发出大片欢呼声。 巨大的彩色鱼灯摇头摆尾, 街上人流自动让路, 成蹊只是稍微看了一眼花灯, 便让人流挤到了外围,再回头,就瞧见李景被人流裹挟, 一脸木然的被骨碌卷去了别处。 人实在是太多了,成蹊在人堆里走来走去,逐渐摸不清方向, 心想着下次还是别来凑这个热闹了。好在鱼灯没一会儿便逛过朱雀街,前往别处,街上人流恢复正常, 松散许多。 到处都是走散的人,街上一时满是叫嚷声。成蹊从角落里挤出来, 估摸着李景应该走不了多远,抬手喊了两声李景,却都被淹没在烟火和喧嚷的人声中。 放眼望去,街市上许许多多的人,一眼看不到边,灯火阑珊,让人眼花缭乱。 有人问他是不是与家人走散了, 若是找不到人了, 可以城楼处寻三重天的神官, 免得东奔西跑找不到人,跑错过就不好了。 成蹊闻言笑了笑,“不会错过的,我再找找。” 他在人流中穿梭,看着前方密密麻麻的人,眼中有些茫然。就在他想着要不要爬到楼顶去寻人时,在吵嚷的人声中,耳畔忽然捕捉到一道熟悉的乐声。 像是冬雪初化,流泉叮咚,春日里满枝头飘飞的杏花,又或是林木间扑腾的雀鸟,轻快悠扬。 是那一年在朔阳城中,与李景初初相识时,他为自己奏的第一只曲子。 成蹊沿着琴音往前去,脚步越来越快,最后提着衣摆在街上小跑起来。 夜风动,挂着灯谜的花灯在半空中旋转,成蹊跑过长街,穿过人流,踩着满街的融融灯火,一个转角,长街末,酒楼上,白衣的青年坐在屋顶,腰身挺直,抱着一把二胡,在围观的人群中奏曲。 酒楼底下唱曲的乐人并着酒楼老板正在不住劝他赶快下来,今日灵州管的紧,在楼上乱跑是会被视作闹事的抓去三重天处置,再怎么样也不要把自己折腾进牢里去啊? 就在他们打算搭梯子上去赶人时,却见那发癫的青年忽然利落地从房檐上翻下来,将乐器塞回乐人手中,并着一颗韵灵石,“多谢。” 随后三两步朝街市上跑去,众人随着他的前进方向望过去,就看见一个少年小跑过来,扶着墙面喘气,累的直不起腰。 不等少年说话,青年直接抬手将人抱起,众目睽睽之下给抬走了。 酒楼老板瞪着那对消失在人流的影子,良久,鄙夷道:“啧,原来是等人啊,我还当他想不开呢。” 天恒州。 自屠城后,多年来魔息未减,三重天的禁咒依然在运转,金光如帐,横跨三千里地。 不同于其他州郡的热闹,除夕夜,此处一片死寂。容缨提着一盏风灯,站在阵术外,抬手虚画,破开封印一角,踏入天恒州境内。 魔潮未消,此时距离那一场浩劫并未过去多少年,魔物攻击性仍在,几只佝偻的魔物乍一眼看见血食,两眼放光,恶狠狠扑过来。 容缨甚至没有抽剑,单手剑指,随手一划,红衣飘荡,扑过来的几只魔物被拦腰截断,本源破损,变成飞散的黑雾。 四野都是死尸,白骨累累,磷火点点,城池更是破败,遍生野草。 容缨入城,缓缓走过破败的长街,路过已经被一把火烧成灰烬的城主府,熟门熟路拐进一处小巷,在一连串破败的院落中,却藏着一个小庭院,中庭桂木摇晃,叶片苍翠。 容缨推开大门,年久失修的门板发出吱呀一声响,刺耳的像是某种哀鸣声。 庭院破败,房舍已经倒塌了大半。这里是成蹊的庭院,却又不完全是,多年轮回,一个无主的小庭院,几经转手,早成了别人的家,所有的物件与摆放方位都是陌生的。 容缨一个人将庭院修缮完毕,将花草归位成他记忆中的样子,随后在那方小露台上,从虚空中取出一张棺材,将其中的人抱了出来。 一周目的成蹊被秘术保存的极为完整,一身青衣,平躺在露台上,脸色甚至还是红润的,不像死人,倒像是睡着了。 如果让景阳天主见到了,大概会惊上一惊。这尸体的脸与他年轻时所见的神君一模一样。 中庭桂叶颤动,容缨坐在成蹊身侧,望着被阵术围绕的天幕,静静坐了一整夜。 天快亮时,一个漆黑的人影踩着晨光走进院落。地上都是薄霜,连带着成蹊散开的发丝上也落了一层银白。 黑衣人盯着成蹊的脸,脚步一顿,随后冷冷道,“神君。” 容缨抬眼,神色倦怠,“坐。” 来人看着这方庭院,“免了,有话直说。” “我想同你做个交易。”容缨抬手抚下成蹊鬓角的霜色,缓缓道:“你帮我杀个人,我给你自由。” “我不信你。”来人侧头,“我需要凭证。” 容缨指尖一顿,“你要什么?” “把他给我。”来人指了指容缨手边的尸体,“合作结束,自然归还。” 容缨陷入漫长的沉默,良久,他听见对面人继续道,“不过是个没有魂魄的壳子,你是想要人,还是想要壳子?”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来人开始不耐烦时,听见了容缨冷冷道:“只放半月,半月后,我亲自去取。” 第147章 章一百四十七 风雪载途。 成蹊披着斗篷从雪地上走过, 留下一串脚印。 路边是累累白骨,并着倒塌的房舍。 其实多年过去,天恒州的许多事他已经记不太清楚,那些太过日常, 太过琐碎的过去, 都随着时间淡忘了。唯有生死, 那些熟识之人一张张死后或释然或狰狞的脸, 仿佛还浮现在眼前。 身后脚步声声,李景提着剑从深巷中走出来,抖了抖肩上积雪, “这里有人来过,阵法被人动了,魔物也死了不少, 真就如同你猜的那样,容缨他会回天恒州。” “他没有别的地方可去。”成蹊抬眼,望向中庭那棵郁郁葱葱的桂木, “他只能回这里。” 夜深雪重,成蹊推开大门, 庭院中干干净净,露台上放着一盏风灯。 李景看了一眼上头的画,“这是你给他画的?” “他小时候被人虐待的太狠,灯一熄就做噩梦,大喊大叫。我为了哄他,就给他做了个花灯,又不知道小孩子喜欢什么, 就往上面画了只佩奇。”成蹊站在门口, 看着被白雪覆盖的庭院, 李景扶住大门,“不进去看看?” 成蹊怔怔看了许久,摇摇头,“不进去了,我们走吧。” 这是除夕夜后的第四日,他们迟来了一步。 天上尚且下着小雪,落得人一肩霜白,成蹊在前面慢慢的走,李景跟在后头,看着这破败间淡青色的人影,许多许多年前,也有一个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