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裴家郎君入宫觐见。”说话的太监不是别人,正是上回把林惊枝带到太后慈元殿的贺松年。 裴砚面无表情,瞥了贺松年一眼。 贺松年只觉背脊骤然窜起一阵冷意,他笑着朝裴砚解释:“今日陛下刚好在太后娘娘的慈元殿用膳。” “奴才舔着老脸,向陛下求了这个差事,希望裴家郎君莫要怪罪。” 裴砚抿着唇没有说话,乌眸含着冷意。 贺松年躬着身体,朝前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自从得了钟太后青睐,贺松年已经多年没有用这般低微姿态同人说话,就连宫中嫔妃,都得恭敬称他一声贺公公。 可是这位传言中的裴家长子,那浑身气势,却逼得贺松年不得不低下姿态。 惊仙宅内院小书房里。 林惊枝正坐在槛窗旁的书桌上,抄写佛经。 这时外头有声音传来。 “少夫人。”云暮站在外头。 林惊枝玉白指尖握着的笔一顿,随手放在砚台旁的笔架上。 她抬眸看了云暮一眼:“什么事。” “回少夫人,我家主子方才被陛下宣进宫中,不知何时会回。” “主子让云暮同少夫人交代一声。” “知道了。”林惊枝点了点头。 云暮继续道:“主子说,近来天气尚好,也不像之前那般寒凉。” “少夫人若想出府走走,可以随时吩咐小的。” 林惊枝先是一愣,然后缓缓勾唇笑了。 她本以为那次私自进宫一事,和裴砚闹了一场后,日后要出府必是极难,没想到裴砚竟然自己同意了。 这一个多月来,她早就在惊仙宅的院子里憋坏了,一想到能出府,林惊枝当即站起来,走到窗前望向云暮:“我明日若要出府。” “你能安排妥当吗。” 云暮想到裴砚的吩咐,他赶忙垂下眼帘道:“少夫人放心。” “云暮一定能准备妥当。” 林惊枝道:“我听孔妈妈说,汴京的西霞寺十分灵验,那就明日安排去西霞寺上香吧。” “是,小的这就去准备。” 当日夜里,裴砚果然未曾归家,就连第二天清晨,林惊枝出门时也不见裴砚身影。 马车停在宅院二门处。 孔妈妈扶着林惊枝上了马车,绿云和晴山则留在宅中。 云暮亲自驾车,马车绕过影壁出了财神庙东后街巷子,往位于汴京近郊的西霞寺去。 汴京皇城,天子脚下贵人无数。 西霞寺庙虽在近郊,但依旧香火旺盛。 她是刚进京的女眷,又没长辈带着,林惊枝就戴上幕篱,遮了容貌才由孔妈妈扶着,下了马车。 因为云暮带人全程跟同,为避人耳目,林惊枝先去了大殿烧了香烛,又恭敬在佛前跪了许久,等孔妈妈添了丰厚香油钱后。 林惊枝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就向云暮提出要在西霞寺用了斋饭再回。 女眷有单独用膳歇脚的院落,云暮等人作为男子,自然是不方便进去,只能带人守在外头。 云暮当即就慌了:“少夫人,主子吩咐,云暮不能离开少夫人身旁半步。” 林惊枝往里走的步伐一顿,她慢慢转身似笑非笑看了云暮一眼:“可我有些乏了,自然要用膳小歇。” “就算你们主子知晓了,最多也是十鞭子,瞧着见血恐怖,却没伤半分。” “你说是不是?” 云暮当即哑口无言。 他一直以为少夫人是个好说话的,没想到她竟如此记仇。 林惊枝收回视线,扶着孔妈妈的手,头也不回地往女眷休息的厢房走,只留云暮一行人在外边干着急。 进了院子,里面别有一番天地。 林惊枝还未细细打量,就看见一个十分可爱的小沙弥跑向她。 女眷休息的院子里,有专门负责待客的小沙弥。 林惊枝先是一愣,然后认出他来:“你怎么也来了?” 小沙弥甜甜笑着:“白姨带着一同来的汴京。” “姐姐,我和白姨都等你许久了。” “我带姐姐去见白姨。” 林惊枝跟着小沙弥走到休息的厢房门外,她脚步微顿,转身朝孔妈妈道:“劳烦妈妈在外边稍等片刻。” “是。”孔妈妈躬身应了。 林惊枝推门前,从袖中掏出一袋糖豆递给小沙弥:“去玩吧。” “我同你白姨说一会子话。” 小沙弥乖巧点了点头。 林惊枝这才深吸一口气,推门进去,她视线一扫就见寂白一身素衣跪在蒲团上。 寂白听见脚步声,豁然转身抬眸:“小主子。” “白姨,许久不见。”林惊枝朝她笑了笑。 寂白先是一动不动,然后连手腕上的佛珠都握不住,哗啦一下掉在地上。 寂白站起来,恭敬朝林惊枝行礼。 她上上下下打量林惊枝许久:“小主子,瞧着瘦了许多。” “可是路途劳累。” 林惊枝看着寂白眼中忧色,拍了拍她的手道:“白姨不用担心。” “不过是来汴京路上,我不小心感了风寒,如今养了近一个月已经大好了。” 寂白努力让声音保持平静:“小主子,可想好日后如何打算。” 林惊枝纤长眼睫微微一颤,她看向寂白:“我日后定会离开燕北。” “只不过有些事情,我得查清楚了,才能离开。” 说到这里林惊枝叹了声:“我母亲虽是月氏公主,可十八年前月氏内乱,间接导致我母亲死亡。” “而且我听说,这十多年间,月氏一直乱着。” “白姨,母亲在这世间除了我外,可还有别的亲眷?” 寂白深深吸口气道:“当年皇后娘娘除了生下你母亲外,还有一幼子。” “当年公主和亲时,那孩子已有七岁,和公主感情极好的。” “不过奴婢离开月氏许久,这些年都在隐藏身份,并不知小殿下是否还平安活着。” “小主子若是愿意,奴婢想法子回月氏一趟。” “不可。”林惊枝直接否认了寂白这个提议。 “我现今并没有准备好离开,而且按照白姨你的说法,当初月氏大乱时,母亲的弟弟还是幼子。” “这么些年过去了,母亲早就不在了。” “我是母亲的女儿,可和他却是没有任何情分的。” “不过我近来,想在汴京开些铺子,少一个打理管事的婆子。白姨若是愿意,不如等我铺子开好后,给我当个管事更方便隐藏身份。” 寂白一愣,笑道:“若小主子不嫌弃,奴婢自然愿意。” “不过奴婢也有一个不情之请。” “小沙弥阿豆,他虽叫我白姨,却是我在观音寺山下农庄,收养的父母双亡的弃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