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却被睡意网住,没能睁开。 她语声朦胧,似梦呓般问他:“临渊,你是又想吃掉我吗?” 临渊将下颌抵在她的肩上,低垂下眼帘,掩住眸底暗色。 他的语声微哑:“公主二十七月都愿意等。” “臣岂会等不了这短短二十七日。” 李羡鱼在梦境里嫣然而笑。 她轻轻唤了声他的名字,殷红的唇角微微抬起,于夜色中安宁地沉入梦乡。 春日梦短。 天光将明未明的时候,窗外陆续开始落起春雨。 李羡鱼朦胧听见雨打青石的声音,却依旧陷在春困里不想起身。 窗外的春雨声淅淅沥沥,星点雨丝从半开的支摘窗里轻拂而来,为厢房中带来淡淡的水汽。 李羡鱼恍惚间觉得自己似还泊舟在江上。 烟波静谧,明月皎洁。 她重新轻阖上眼。 当李羡鱼又要睡去的时候,几声春雷在天穹尽头接连响起。 时至惊蛰。 雷雨过后,万物复苏。 李羡鱼也从睡梦中彻底惊醒。 她面色雪白,慌乱地从临渊怀中起身,胡乱披衣,踏着睡鞋便要往外跑。 临渊迅速抬手,将她的皓腕握住,拿起一件绒线斗篷披在她的身上,掩住她还未来得及整理的衣衫。 李羡鱼仰头望他,语声急促:“临渊,是雷声。每次雷雨的时候,母妃的病情都格外严重。我得去看她!” 无论如何,她也要想办法替母妃掩饰。 毕竟,这也许是母妃此生最后一次还乡。 她不想让外祖们看见母妃曾经温婉娴静的母亲病时疯狂的模样。 临渊颔首,迅速将她打横抱起,带着她往外飞掠。 半旧的游廊在身后流水般褪去。 光影重重里,李羡鱼看见母妃旧时的闺房。 同时,她听见房内传来的,如落珠般清脆的月琴声。 曲调轻盈明净,似山间溪水,淙淙泠泠。 “是母妃的月琴声。”李羡鱼示意临渊将她放下,不安地低声道:“从霍小将军的灵柩入京后,她便再也没有弹过月琴了。” 临渊亦觉出不对。 他立即将李羡鱼放在顾清晓的旧闺房外。 自己则退到稍远处的游廊转角,在滴水下背过身去。 李羡鱼快步上前,微凉的指尖匆促摁上眼前的槅扇。 她匆匆唤道:“母妃?” 廊下雨落绵绵,房内月琴声清脆。 却唯独无人回应。 李羡鱼愈发不安。她轻咬唇瓣,立时伸手将眼前的槅扇推开。 闺房里的情形随之映入眼帘。 顾清晓独自坐在玫瑰椅上,身上穿着月白色寝衣,柔顺的乌发垂在腰后。 怀中抱着把半旧的月琴。 她羽睫低垂,在雷雨声里轻轻拨动琴弦,神情柔和,唇畔还带着浅淡的笑影。 似一位未出阁的闺秀,在她自己的闺房中抚琴怡情。 李羡鱼轻愣住,又侧首看向房内其余服侍的宫娥。 那些宫娥也从未见过这样的淑妃,皆是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最终还是常年服侍在淑妃身畔的陶嬷嬷反应过来。 她匆匆替淑妃添了件斗篷,掩住她身上单薄的寝衣,又试着问李羡鱼:“公主,可要让人将顾太医开的方子熬来?” 李羡鱼微微迟疑的当口,被雨水打湿的木制游廊又被吱吱踩响。 凌乱的脚步声里,顾世文与戚氏焦急的语声接连传来:“年年——” 他们大抵也是循着月琴声而来,同样在顾清晓的闺房前错愕停步。 与李羡鱼不同的是。 这对年迈的夫妇眼眶渐红,似是隔着漫长的光阴,又见到那名未出阁的少女。 随着他们唤顾清晓小字的声音落下。 闺房内的顾清晓也止住了琴声。 她轻轻抬起羽睫来,视线落在顾世文与戚氏的身上,便弯眸盈盈笑起来。 她唤道:“阿爹,阿娘。” 所有人都怔在当场。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顾世文夫妇。 他们老泪纵横,蹒跚地走上前去:“年年,你终是醒过来了。” 李羡鱼也泪盈于睫,哽咽着唤道:“母妃。” 顾清晓抬眸望着他们。 一双与李羡鱼相似的杏花眸里是少有的清澈。 她微微有些赧然地对顾世文夫妇抿唇一笑,小声道:“许是春夜留人,女儿睡得久了些。” 说着,她又转眸望向李羡鱼。 望向这名唤她母妃的少女。 顾清晓好脾气地弯眉道:“你是在与我玩笑吗——我还未出阁呢。” “而且,你看起来与我差不多年岁。我又怎么能有你这样大的女儿。” 顾世文夫妇的喜悦之色凝在脸上。 李羡鱼握着领口的指尖收紧,语声渐有些慌乱:“母妃,我是昭昭。你不记得我了吗? 顾清晓却只是笑。 似是认定了她是在开一个并不有趣的玩笑。 在李羡鱼还想解释之前,她将月琴放下,微微低头,似是瞧见自己斗篷下还穿着的月白寝衣。 顾清晓一张白净的脸微微红了。 她将所有人都撵出去,紧紧地阖上了槅扇。 房内的月琴声不再响起。 廊下的春雨却仍未停歇。 绵延不绝的春雨声里,所有人都站在那座半旧的木制游廊上,看着眼前紧闭的雕花槅扇,神色皆不相同。 却谁也没有出声。 直至一盏茶后。 顾清晓换好了衣裳出来。 见廊上还有这许多人等着,这才有些讶然地轻声问道:“阿爹,阿娘,她们是谁呀?为什么都等在我的房外?” 顾世文夫妇不知该如何作答。 直至最后,还是顾世文颤抖着问:“年年,你可还记得,今夕是何年啊?” 顾清晓从善如流地答道:“女儿记得。今年是承鼎三年。今日是二月十二。” 她说得如此认真。 但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今年是承鼎二十四年。 距离她口中的承鼎三年,已过去足足二十一年。 可她,却还停留在自己及笄那年。 去赴花朝节的那一日。 * 李羡鱼在顾府里停留了整整三日。 她每日都会去顾清晓的闺房,努力与她说些曾经所发生过的事情。 可顾清晓却始终没能再想起李羡鱼来。 她的时间似乎不再流逝,永远地停留在花朝节的那一日。 而李羡鱼,却到了不得不启程回京的时候。 第三日的黄昏。 春雨初停。 李羡鱼换上她最好看的织金红裙去顾清晓的闺房里寻她。 叩门后,槅扇被她轻轻推开。 春光错漏而入。 李羡鱼看见顾清晓正坐在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