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能失了体统,行礼后问道:“母妃,听闻夫君在此,不知……” 郯王妃睁开眼,难得流露出几分疲累的情绪,倒也直白:“他被王爷罚跪……让净娷带着?你去看?看?罢。” 净娷是郯王妃的贴身侍女,闻言便轻移莲步,对颜玉皎道:“请小王妃随奴婢往这里走罢。” 说完,便只身往后院去了。 颜玉皎忙对郯王妃道了声?谢,抬脚就要?跟上净娷。 郯王妃却叫住了她:“玉儿。” 颜玉皎怔住了。 一时间,竟心?跳如?擂鼓般。 她慢慢回身:“母妃……” 郯王妃望着?她,和出嫁那日,梅夫人看?着?她的眼神很相似,像是透过她看?什么人似的。 让颜玉皎隐隐感到不安。 然而郯王妃却温柔地笑了:“我本想认你做本妃的女儿,但没想到你成为本妃的儿媳……” 她走过来,拿出手帕擦了擦颜玉皎额角细汗:“你或许不知,本妃这些时日不肯搭理你,其实是怨你。” 颜玉皎心?想,她当然知道。 “你当初和少?庸绝交,本妃并无任何异议,甚至很支持你与他绝交,少?庸心?性凉薄,冷酷寡情,本就不是个好相与的,绝交就绝交罢。” 颜玉皎:? 她怎么听不懂了,当初郯王妃给她发那么多帖子,不是劝她和楚宥敛和好如?初的吗?……怎么如?今还骂起自?己的儿子来了? “但你和少?庸绝交,”郯王妃美目流出几分伤感,“关本妃何事??” “本妃依旧是你的姨姨,抱过你亲过你,把你当女儿看?待,你若是受了委屈,应该和本妃说啊……” 第48章 一往而深 颜玉皎没料到郯王妃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怔愣片刻,顿觉羞惭。 原是她狭隘了。 她一直以为?是她当初拂了郯王妃的面子,郯王妃才会对她如此冷淡,却忽视了她和郯王妃之间,除却楚宥敛,还有曾经朝夕相处的感?情。 颜玉皎心里不由温热起来,抬眸望着郯王妃,朱唇微动,却又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些时日,本妃看着你小心翼翼,拘谨无比,也不好受。” 郯王妃眼?角妩媚的细纹舒展开,摸了摸颜玉皎柔嫩的脸:“本妃已经不气了,如今说开了,你以后面对本妃时,也不必如此了。” 颜玉皎眨眨眼?,低声道:“是儿臣不好……当初,对不起……” 郯王妃淡淡地笑?了笑?,道:“本妃曾经以为?你与本妃的缘分?,就到此为?止了,可没想到兜兜转转,你成了本妃的儿媳……无妨,日久天长,所?有的矛盾和误会都会解开的。” “去罢,看看少庸,他近日着实张狂了些,希望你能?劝劝他。” 也不知怎的,郯王妃一提起楚宥敛就一副愁绪如麻,连半分?力气也提不起来的模样。 颜玉皎不由疑惑,郯王妃性情如此温和,便是对她生?气,也不会摆脸色给她看,楚宥敛究竟做了何事? 她只得回道:“是,母妃。” 然而?没走两步,颜玉皎忽而?想起郯王妃方才和梅夫人相似的神情。 刹那间,儿时的过往自她脑海 中一一闪过,最?终定在她八岁时,江阳县起了一场大火。 着火的地方离颜府很近,梅夫人特别怕火,夜半起床,见到那么大的火几乎要晕过去。 彼时,郯王爷和颜大人都离开江阳县去办别的事了,但?郯王妃和楚宥敛还留宿在颜府。 然而?那晚,郯王妃却好似早就知道梅夫人会害怕火灾,一向?注重仪容的她,竟然随便披了一件衣服,散着头发,就赶过来安慰梅夫人了。 她当时好奇,问?郯王妃怎么来的这么快?连她都不知道娘亲怕火灾。 郯王妃说了什么,颜玉皎如今已经忘了,但?当时梅夫人和郯王妃紧紧依靠、无比信任彼此的模样,牢牢印在颜玉皎的脑海中。 “母妃可知……” 颜玉皎垂眸,感?觉自己的心脏正在极速跳动,几乎要破胸而?出。 她勉强抬手压了压,最?终,还是回过身?犹疑地问?出口:“母妃可知我?娘亲的真实身?份?” 郯王妃静静地立在日光大盛的内厅,她高髻蛾眉,脊背挺直,浮光跃金的华服妥帖地穿在身?上,她本应该有一种?冷眼?旁观的漠然,却偏偏眸中流露出几分?慈悲。 颜玉皎一瞬间便懂了,郯王妃知道梅夫人的真实身?份。 但?她更茫然了,郯王妃是何时知道的?……那楚宥敛呢?楚宥敛是因为?和亲公主一事才知道梅夫人身?世,还是……如郯王妃一般,早就知道? 倏然间,颜玉皎丧失了一切问?询的勇气,恐慌蔓延至心头。 从始至终蒙在鼓里的人只有她,那她当初为?了嫁给楚宥敛,孤注一掷的行径,在他人眼?中,会不会只是跳梁小丑的自投罗网? 没等郯王妃说出任何话,颜玉皎提起裙角,转身?便走。 她的脚步略有些踉跄,樱桃担忧地想来扶她,也被她拒绝了。 越过几道门槛,转过几道弯,只觉得草木越来越盛,树荫越来越多,空气越来越阴凉。 他们来到昀梧殿最?僻静的地方,这里只有一间破败的草堂。 净娷停在草堂门口,她随了郯王妃的性子,安安静静地等着颜玉皎抵达后,就告辞离开了。 颜玉皎脸色苍白,头也昏沉,扶着草堂门许久,也没有敲一敲。 樱桃觉得颜玉皎不太?对,小声问?道:“娘子怎么了?若是身?体不适,改日再来罢,郎君定然能?理解。” 颜玉皎摇摇头。 她勉强让自己平静下来,不去胡思乱想,而?后推开了门。 草堂很小,站在门口,堂屋的一切就都一览无余了。 堂屋内空荡荡的,只有一个立着无字碑的桌子,连把椅子都无。 楚宥敛就跪在桌子前,他身?旁一个人都没有,却仍旧跪的笔直。 听到门口的动静,楚宥敛也没有回头看一看,笃定道:“娘子。” 他笃定来者是颜玉皎。 颜玉皎却没有回。 楚宥敛也没有等她回,继续道:“我?方才忽然想起我?们年少时,我?被父王责罚,也是跪在一个草堂里,你翻过墙来看我?……” 他在回忆,语气也温和缠绵,带着几分?难言的怀念。 颜玉皎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缓步走入堂屋。 “你那时很强壮,翻墙爬树,游水摸鱼,即便我?这个习武之人,也得避让三分?。”楚宥敛轻声笑了笑。 然而?下一刻,他便笑?不出来了。 颜玉皎蹲下来,玉指按了按他背上几道血淋淋的鞭痕。 “说啊,”她道,“继续。” 指尖稍稍用力。 眼?角的余光,便看到楚宥敛额角青筋暴起,似乎在极力忍耐。 颜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