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身,抬脚踹向李亨肩膀。 李亨一时不备,竟然被直接踹下了台阶,咕噜着滚进人群,被哥舒翰和李光弼眼明手快地一把扶住。 “圣人!”哥舒翰皱眉,看着暴躁失态的皇帝,有些失望。 见众臣围观,李隆基勉强收敛怒容。他先是背着手在亭中来回走了三四遭,随即猛地回身,目露希冀,望向众人: “朕欲废太子,众卿何意?” 李隆基思来想去,觉得问题还是出在太子身上。 他本就对“太上皇”一事颇有微词,原本看在“长安收复、二宗还朝”的份上,李隆基勉为其难地容忍了李亨越殂代疱、私自继位的事情。但如今阉人之事一出,李隆基立刻又怒火中烧。 他望着躲在人堆里的李亨,越看越不顺眼——眼神躲躲闪闪,脊背畏畏缩缩,看上去就毫无主见、难成大统,难怪被两个阉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还是应该数罪并罚! 李隆基无视李亨绝望的目光,冲沉默不语的大臣们撑起一个笑,暗示道:“诸位爱卿意下如何?” 众人对视一眼,眼底都是无奈和失望。 又来了,又来了! 这才几年,圣人又要换太子了?! 上一次换太子,圣人把整个朝堂搅和得腥风血雨,切菜瓜似的连砍三个皇子。好不容易换完,大家以为圣人这回总该满意了、安分了,却不料他转头又暗示李林甫去排挤新太子、鼓励杨国忠给李亨穿小鞋。 似乎这还尤嫌不够,前几年圣人甚至荒唐到让贵妃认了个干儿子,对着那肥猪似的安禄山一口一个“禄儿”,疼爱得不得了。 太子李亨想见自己父皇要递牌子、等召见,还不一定能见上,那伪儿安禄山却能自由出入禁宫,甚至睡在贵妃榻旁……圣人到底什么毛病?! 众人心底深深叹气,谁都不想跟李隆基搭话。最后还是太子庶子韦述上前,勉强给了回应: “敢问圣人属意何人?” 李隆基噎了一下,他满脑子都是废掉李亨,根本没来得及考虑新任继位人。他犹豫了下,不确定道:“荣王琬?仪王璲?颍王璬?” 众人面无表情。 李隆基尴尬一笑,声音一下子小了很多,干巴巴道:“朕的儿子还挺多的……” “圣人!这又不是报菜名,这是选太子!” 监察御史邓景山终于看不下去了。 他排开人群,也不行礼,就直直对上李隆基的眼睛,丝毫没有掩饰面上的嘲弄:“圣人,恕臣直言,选谁都一样。” “反正您也不会好好教!” 李隆基眼睛一瞪,一把掐住邓景山的肩膀,低声咆哮:“什么叫朕不会好好教?朕派了那么多贤臣良将给太子,指点他四书五经、文韬武功……这还不算好好教?!” 邓景山举起袖袍,慢条斯理地抹去脸上李隆基的唾沫,这才悠然道: “敢问这一月以来,您见了太子几回?又见了安禄山几回?” “……” 李隆基松开了邓景山,恼怒甩袖:“见朕几面,太子他就能懂事不成?!” “好,那臣换个问题。”邓景山很是爽快。 他偏头思索了会儿,眼神落到了一旁瑟缩的安禄山身上,缓缓开口: “敢问圣人,如今安禄山任何官职?” “御史大夫,平卢、范阳节度使。” “安禄山之子,安庆宗、安庆绪又任何职?” 李隆基不解地皱起眉,耐着性子回答:“朕记得好像是太仆卿,鸿胪卿?你问这些作甚?” 邓景山微微一笑,抛出最后一个问题:“那敢问圣人,太子如今在何部当差?” “……” 李隆基神色逐渐僵硬。他垂目思索许久,小心试探:“吏部?” 邓景山面无表情。 “难不成是户部?” 邓景山摇了摇头。 “……刑部?” 亭外响起一片叹息。 在众人失望的目光中,李隆基有些局促地握了握拳,恼羞成怒地提高了声音:“怎么,难不成是在礼部?……工部!一定是工部!” 邓景山缓缓摇头,声音里多了丝怜悯:“太子没有当差。” 李隆基愣住了。 “另外,太子良娣已经怀胎十月,即将临盆……圣人可知此事?” 李隆基没有说话,但他的表情很好地说明了一切。 “臣问完了,请圣人降罪。”邓景山潇洒下跪,等着迎接李隆基的怒火。 “好、好……” 李隆基心底恨不得当场砍下这个刻薄臣子的脑袋,但迎着众人隐晦的不满视线,他不得不维持宽宏的形象,只能强笑着拉起邓景山,咬牙切齿地违心夸赞: “好、好一个有犯无隐、忠君直言的贤臣!爱卿堪为魏徵第二,有臣如此,朕甚、喜、之!” 对上邓景山似笑非笑的眼神,李隆基胸口一闷,强颜欢笑:“朕刚才不过玩笑而已,太子乃一国储君,怎可随意更动?” “朕不过是借机试探诸位爱卿,望诸位能以邓爱卿为表率,直言极谏、尽心于朕。朕好贤求治,必定虚怀纳谏。” 说罢,李隆基微笑地望向亭外臣子——按照往常的套路,这时候大臣们应该心领神会地上前给李隆基递台阶,说些“圣人圣明”“臣等遵旨”之类的场面话,配合李隆基把气氛圆回来。 但今天,满院的文臣武将突然同时耳聋眼瞎,闭嘴不言。 武将们直挺挺盯着地面,直接回避了李隆基暗示的眼神。而文臣们或举杯喝茶或四顾张望,察言观色的人精仿佛此刻都退化成了不懂眼色的木头…… 北风呼啸,风冷如割,李隆基突然觉得脸上有点疼。 眼见无人接话,李隆基只能强忍怒气自己圆场。他环视全场,一眼相中了躲在人群后的李亨,决定拿儿子泄火: “太子!” 李隆基揪出了脸上泪痕未干的李亨,看着自家儿子的怂样,李隆基恨铁不成钢:“虽说朕亲自教导你的次数不多,但朕之言行表率可是举目即见,你就不能动动脑子,从朕身上学着点?” 李亨抬头,还未张口,就听石潭水幕处悠悠传来声音: 【或许是上行下效,李亨对于宦官的依赖也离不开李隆基的“言传身教”。说起唐之宦官擅权之罪,后世普遍认为始于玄宗时期。是的,又是我们的玄宗李隆基——权臣、外戚、女祸、宦乱,他以一举之力全部包揽。玄宗真不愧是皇帝犯错的集大成者!】 “是,父皇,儿臣还是得多向您学习。” 李亨低眉敛目,恭敬应下。 李隆基面色一僵,眉心直跳。 眼见天家父子就要大打出手,郭子仪赶紧上前插进两人中间,好说歹说、半拖半劝地把李隆基扶回亭子: “圣人,您先听听水幕,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阉宦污了您的圣名,也好防范万一。” 李隆基勉强点头,杀意凛然地望向水幕—— 【在平定“安史之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