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但他想,自己本性果然还是太恶劣,一见沈惊鸿,便做不得纯良的好人。 他不高兴。 不高兴沈惊鸿去边陲抗敌三年不回家。 不高兴自己眼聋耳瞎,自保的能力都没有,只是沈惊鸿的累赘。 不高兴自己明明骨骼已经抽条长高,却战战兢兢地变作三年前沈惊鸿最熟悉的模样。 三年又三年。 他不高兴等待。 越等越讨厌等,越等越不擅长等。 不高兴世人辜负沈惊鸿,他却无力护他。 一滴温热的泪水从男人脸颊滑落,滚过了沈醉手背,他似被烫到一般,倏然松开了手。 沈醉似乎这一刻才从浑浑噩噩的幻觉中惊醒,看清楚眼前。 沈惊鸿咳了好一阵儿,眼眶通红,鼻尖也通红,看向他,却毫无惧色,满眼关切:“阿捡,你魇着了么?我是师父……” “我知道,我认得出你。”沈醉静静凝视着面前的男人,“沈惊鸿,你总把别人往好了想,我说我要杀你,你听不懂?” 沈惊鸿看了他片刻,抬起双手抱住他,把他捞到怀里,一下下轻拍他的后背:“好了好了,我没走,你别害怕。” 呼吸滞了一下,沈醉条件反射地安分下来,乖乖待在男人怀里。 他极喜欢这种感觉,这人抱着他,但因为他已经比对方高出小半头,那感觉就像这人主动依偎着他一样。 没享受多久,沈醉后知后觉地嗅到男人身上传来的淡淡血腥。 他低头,瞧见男人唇上干涸的血迹。 心绪又扑腾起来,再装不出乖顺的模样:“我就离了你一天,你又把自己弄伤!” 男人百口莫辩,被他堵在墙角,只用那双黑得几近不见瞳仁的眼睛看他,而后似做错事一样,垂下眼,眼瞳轻颤了一下。 沈醉没有错过那一下瞳颤。 他被这一下颤得呼吸都停了,心要化开,经脉也是酥麻的。 想极尽可能地温声细语爱护他,还想用最粗暴的办法强迫这人与他欢好。 “这次不赖给温泉,我想要师父的伤。”他发觉自己此刻的胆子比平常大了许多。 他本就不愿与沈惊鸿差着辈分。他还在蛋里时就能隐隐约约感到沈惊鸿把他揣在胸口,温养他,就算按破壳时间算,他和沈惊鸿也只差七岁。 “阿捡……沈醉!”男人推搡他的胸膛。 他轻而易举地勾出那抹伤,含不住的血从唇角溢出来,沈惊鸿伸手要来帮他擦,他看着这人满眼心疼,突然心生无限畅快。 捉了那只手的手腕,他盯着男人的眼睛:“再颤一下,想看。” 颤什么? 什么“再颤一下”?他根本都不知道自己哪里颤了! 不过他却知道现在是怎么个气氛。 “颤啊。”沈醉催他。 血涌上脸皮,岑浪别开脸,下巴又被捏住捉了回去。 “杀你。”沈醉看着他低声道。 之前只是有些沉的声音,现在已经嘶哑了。 钻进岑浪耳朵,他正琢磨着沈醉要怎么杀他,身体一轻,双脚离地,整个人被打横抄起来,放到了榻上。 就这么被沈醉“杀”了好几遍……具体几遍,他没记清。 因为沈城主非得在大白天藏屋子里“杀”人,他不敢出声,憋得浑身不对劲儿,气都倒不顺。 想起沈醉用气声对准他的耳朵轻轻说出的那些话,岑浪瞬间喉咙干得要命。 他背对着沈醉,不好意思回头,察觉到沈醉贴上来搂住他,抬起手肘撞了撞身后那人:“你在哪儿学的……那些话。” “说几句荤话还用学?”顿了顿,沈醉轻笑一声,“徒儿教你?” 岑浪被这一声不合时宜的“徒儿”刺激得恼羞成怒,爬起来一把摁住沈醉胸口:“谁要跟你学!” 头发从肩头垂落,洒在沈醉胸膛,被沈醉抬手捉去,缓慢地摸到发尾。 沈醉的视线在他的头发上缓缓游移,忽然抬起来看了他。 明白那目光里的凶狠是什么意思,岑浪腾地两手摁住沈醉胸膛:“不行!不许再杀了!” 沈醉愣了愣,笑出了声。 他觉得师父可爱,最可爱,最爱。 笑够了,心里又泛起酸楚。 他根本不想和沈惊鸿一起死。 只是不想死。 脑中蓦然想起自己动心的那一刻。 那晚沈惊鸿被召入宫,久久不回家,他等的急,牵着赤翼马去宫门口迎。 后半夜他才等到了人。 他看不清听不见,嗅觉好似为补偿他,变得格外敏锐。 他看到那个被太监搀扶来的身影,嗅到那人身上的味道。 便大步上前,太监手中接过那人。 不知道这人究竟喝了多少,身上烫得厉害。 皇宫离将军府并不远,他没有把沈惊鸿放到赤翼马马背上,反而小心地搀扶着这男人,一步步往回走。 赤翼马跟在他们身后,马蹄在空荡荡的街上踏出一声又一声回响。 男人不光是身上烫,扑到他皮肤上的几口呼吸也一样滚烫。 仿佛烧着了他的心。 火燎燎的,说不出是痒还是疼。 渐渐地,也说不出是冷还是热。 被他搀扶着的男人半阖着眼皮,发出一声无意义的呢喃,抬起了手。 布料窸窸窣窣沈醉猜他应是嫌热扯松了箍着脖子的衣领。 沈惊鸿特意请工匠把书上的字刻在了竹简上给他摸着读。 读得多了,读到不知怎么混进来的话本,除了门不当户不对的痴男怨女,也讲不容于世的人鬼殊途他耳不能听,眼看不清,对自己的事情却一向琢磨得明白,他几乎瞬间就明白了自己的心事。 人鬼已然殊途,更何况他是妖,师父是凡人。再加上他们都是男人,师父还拿他当儿子养。 将军府附近有一间弥勒庙。 依仗月光,沈醉无意间望向庙里金光闪烁的弥勒佛像轮廓。 他心惊肉跳,扶着男人加快脚步。 虽然他看不清佛,想必那佛早已一眼勘透了他的非分之想。 脚步在街巷传出回声,心口的惧怕丝丝缕缕起了变化,他站住脚,猛地回头,定定注视面庙宇之中模糊不清的佛像。 谁划的人妖殊途? 谁定的离经叛道? 谁说的不行? 第三十章 “我想娶你。” 天蒙蒙亮,岑浪睁开眼,沈醉不在。 迷糊糊伸手摸了摸身旁床榻,凉的。 坐起身,有些纳闷。 这么早,又跑哪里去了? 打了个哈欠,弯下腰,捞鱼似的捞到自己两只靴,套在脚上,系上外衫下榻。 一打开门便远远看见了院中的沈醉。 太显眼,不可能瞧不见。 沈醉现了原形,宛如一朵巨大的茉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