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人潮汹涌,不减白日繁华。 这瞬间,感觉那些波谲云诡,江湖恩怨,都随夜市灯火远去了。 古鸿意又感觉到背后阵阵目光。 他扶了扶鬓边的重瓣牡丹,只摸到了一个光秃秃的花蕊,这才惊觉,粉色花瓣早随着逃离明月楼的大风飞逝了。 古鸿意心说,对不起,老板娘。又检查一下自己服制。 经过一番打斗,又承受了凛冽的夜风,他的紫金长袍左侧广袖裂开一截,交襟也有些乱了,月蓝色内衬翻出个淡淡的边儿来。 迎面走来了刚刚嘀咕古鸿意的那俩少女。古鸿意一愣,这俩姑娘真能逛。 两少女认出了古鸿意,先是看见了他鬓边光秃秃的花,笑了几声。 然后,两人的目光完全同步的转移到了被古鸿意牵着的白行玉身上。 两少女的脸唰一下红了,两人交叉着左手拉右手,右手拉左手,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 古鸿意这才发现,他身上承载的目光,大多数来源于身边的白行玉。 白行玉从明月楼出来,还是这一身似透非透的轻纱装扮。 长发本用红绸缎系住发尾,但那跟红绳早随风飞走了,于是一头墨色便肆意倾泻肩头,映着灯火与月色,像一条河流。 不时有行人回头,讶异地看着白行玉。 也有人轻轻蹙眉,似乎在鄙夷,怎么把青楼美人带出来乱逛了。 这有伤风化的勾当。 他们俩,一人衣衫凌乱,一人青楼装扮。 像是刚从哪里野合回来。 不吸睛才怪。 古鸿意本就不习惯与人交涉。 自己被注视固然无措,他却莫名更不爽的是。 他们明明是刚刚战胜了那群恃强凌弱的畜牲,从高高的明月楼逃出来的。 无论他,还是白行玉。 都不该被这样看轻。 虽然,作为衰兰送客手,他已经被世人看轻很多年了。 古鸿意蹙眉,稍作思忖,便牵着白行玉再次拐进暗巷里。 两少女见古白二人匆匆拐进无人深巷,神情更为激动。 光影一暗,人声俱寂。 古鸿意对白行玉说,“跟我走。” “去找老板娘。” 白行玉轻轻歪头,不知道老板娘是何人。 下一秒,他脚下一轻,被古鸿意打横抱起。 古鸿意又是轻巧几下借力,便再次飞上屋脊。 月亮很明。照的汴京这一片屋脊瓦片,连成一片明亮的湖泊。 古鸿意脚步轻快错乱,像点在水面上一样。 轻功,是古鸿意最拿手的。 轻功比剑温柔。有了轻功,想走就走,想逃便逃,飞檐走壁,万籁俱寂。 遇劲敌,逃。遇困境,逃。遇诽谤,逃。 天地无境,只要脚步快如飞花,天地都会甩在身后。 没什么大不了。管他们说什么呢。 衰兰送客手的人生,本就是一场无止境的逃亡。 古鸿意脚力很快,凭着记忆很快摸索到了老板娘的裁衣铺子。 老板娘正依在门口的竹椅上,闲闲的啃糖葫芦。 忽然,两人从天而降。吓得老板娘直起来腰,紧紧抓着糖葫芦。 老板娘定睛一看,这二人,其中一位便是今晚那位打扮寒碜如通缉犯的公子。 “公子,你从明月楼回来啦。”老板娘眯起笑眼,柔柔道。 古鸿意点头,又歉意道,“老板娘,你的花……”他轻轻摸了摸光秃秃的花梗。 老板娘却“噗嗤”一声笑了,爽快道,“这有什么。花是给人带的,有花堪折直须折。” “公子,在明月楼玩的尽兴么?诶,你的衣服怎么破了。” 这时,老板娘的目光轻轻移到古鸿意身旁的白行玉身上。 一个乌发雪肤的美人,一身轻纱。 老板娘“呀”一声,轻轻捂住嘴,看向古鸿意的眼神耐人寻味了起来。 古鸿意继续道,“老板娘,我是带他来的。” 老板娘心领神会的点点头,便叫了小厮领着白行玉去更衣。 古鸿意在外面候着,闲来无事,便向老板娘讨要了些针线,自己缝起了袖子。 这么好的衣服,要爱惜些。 盗帮的袖玲珑师兄,是使暗器的,古鸿意时常会去帮他的忙,便学会了许多精巧的手工活。 借着月光,他快快地把衣服修补好了,缝了一个结实的六角星,一咬多余的线头,便完成了。 古鸿意对着袖子满意地看了几眼,这时,有人轻轻敲了几下他的后背,他回头,是老板娘。 老板娘挑眉,“呀,你缝的这么好呀。” 然后,老板娘清清嗓子,眉目都严肃了起来,犹豫片刻,对古鸿意道, “公子,我不知当说不当说……” “怎么?” “妾本只是个汴京中开一爿小店的女子,公子的事情不该多管,但看了那美人,实在是心里怜惜,” 老板娘垂下眼眸,叹了口气,方正色道,“公子,要怜香惜玉啊。” 第06章 “公子,要怜香惜玉啊。” “他身上新伤累旧伤,几乎没一块好肉,连我家小厮都不忍看去。” 老板娘蹙眉,向古鸿意嗔怪道, “见了第一面,妾便知道公子是江湖之人,体魄必定极强,但……总要爱惜着点美人嘛,”老板娘委婉劝道。 不待古鸿意辩解,老板娘眼眸一闪,随即聚焦,声音压低。 “他身上共落了三道大伤。” 说着,老板娘在古鸿意身前速速比划着。 “第一道,在小腹,是贯穿伤。” “第二道,在锁骨,不像剑,应是钉进身体里一个骨钉之类的锐器。” “第三道,在左心口。斜斜的一道,钝器伤痕,譬如斧头。大抵不涉骨头。” “除此之外,遍体都是些淤青之类,无伤大碍。” 说完,老板娘勉强笑笑。 其实,所谓无伤大碍,也够人痛苦了。 “也是奇了,寻常人这样,早就支离破碎了。 公子带来的这位美人,却需仔细观察,才看出脚步看着虚了些气力,他其实应是走不好路了。” 古鸿意想到,一松手,便失在人潮中的白行玉。 要牵住才不会丢的白行玉。 语罢,老板娘缄默其口,只是意味深长的蹙起眉头。 月亮无声的照在她与古鸿意之间。 古鸿意随着老板娘的话语,试着想象那三道大伤。 一剑贯穿。 再埋进锁骨里一根骨钉。 最后来一斧砍下。 再经年累月的算上遍体的淤青。 古鸿意尝试转转手腕,只觉得骨骼冰凉。 “为何告诉我这些。你又是何人。” 古鸿意抬眼,直直注视老板娘,老板娘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