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有目光投来。魏浅予瞅着他发愣,见他看过来使劲扭头连带把身子都转了背过去。 五婶再说什么梁堂语没仔细听,只是心说自己怎么又得罪这小心眼师弟了? 茶罐接叨叨了一堆魏浅予也没再看他,只想着彭家小姑娘对他师兄有意思,他师兄得谈朋友了。 茶罐回来的第二天就迫不及待要上学,包里书没装几本,上海带回来的铁皮青蛙和小飞机一样没落。 魏浅予昨儿个跟他师兄一天没说话,又觉着自己没道理,下午早早坐在山馆等他回家,师兄没等到先等回了哭成花脸的茶罐。 茶罐鼻涕眼泪抹满脸,进门后依旧抽搭着呜呜,拐过廊墙看见魏浅予,哇一声哭的更加厉害委屈。 第28章 师兄是他的 魏浅予“嘶——”吸了口气,放下手里书迎到门口,“怎么了这是?谁招你了?” 他掏出手绢给茶罐擦脸,又没有梁堂语和五婶的手艺,越抹越花。 “他们……” 茶罐仰头张大嘴,任由两桶眼泪决堤泄洪,“他们……弄坏我的飞机。” 魏浅予接过他手里书包,里头的青蛙和小飞机都被肢解,乱七八糟的跟吃剩糖纸混在一起。 “没多大事。” 魏浅予摸他头安慰,“男儿有泪不轻弹,勇敢点。一会儿我带你去百货商场,咱们买新的。” 茶罐狠命摇头,让他委屈在意的并不是玩具和朋友背叛,更有天大的委屈憋在心头没法发泄,上气不接下气抽噎的脸都紫了,魏浅予蹲下身连连给他拍背。 茶罐肩膀一下一下抽动,好半天才气缓,从接连不断的哭膈里艰难挤出后边的话。 “他说……他说我没……没有爸爸妈妈,他……他还说我是野孩子……我妈,我妈……” 魏浅予长睫往下一扑,大半阴影笼住眼睑。 魏浅予沉着脸蹲下身,轻拍茶罐后背把他摁在自己肩头。他二哥死得早,他妈死的早,沈启明没有爸爸,他没有妈妈,小时候跟人干架经常被拿来戳心窝。 “这样的爱嚼舌根子的都应该被撕烂嘴。” “可我就是没有……” 茶罐抖着肩膀,哭的自卑又委屈。 大人在家闭门说嘴,孩子听了吵架时候扬出来伤人。都说童言无忌,但无忌的童言更能捅人心窝。茶罐小时候,别人以为他听不懂,当着面说“这就是那谁谁家大姑娘偷汉子生的小孩,长这么大了?”可他听懂了,也记在心里。 “我是我妈在草垛里捡来的,我亲妈不要我,我亲妈不要我……” “她不要你又怎么样?咱们也不要她!”魏浅予盯着他眼睛道:“陶,远古之器,天机之巧。茗,历寒淬火,芳香远径。你叫陶茗。这是个非常非常好的名字,你现在有爹妈疼,有小叔疼,他们说你,他们不配。谁嚼的舌头,小叔带你找他去!” 他拉着茶罐手腕大步朝梁园外去。 从梁园步行十分钟就到茶罐小学,学生几乎都是附近五街六巷的孩子。乌昌人懒,几代人都不挪窝,街坊邻里八竿子能数上好几家亲戚,孩子皮闹伤了磕了很少有找上门的。 骂人的孩子放学回家正洗了手准备吃面包,魏浅予领着茶罐敲门。开门的女人一身痱子粉味,并没把人往里请,倚着门框问了来由后嗤笑,被他们一本正经的态度逗笑了,大红指甲掩着嘴唇,皮笑肉不笑问身后探头探脑孩子,“你真说那话了?” 他家孩子正偷偷冲茶罐做鬼脸,默着口型骂“小贱种”,闻声当即道:“没有啊,这小野种诬赖我。” 魏浅予冷笑:“你自己听听,这是人话吗?” 女人随意摆了下手,“小孩儿平日里闹着玩,嘴上没个把门,你还真往心里去。专程找过来也不怕让人笑话。” 魏浅予说:“我不怕人笑话,笑话我的人多了去,我比他们过得舒服。今儿个你们不道歉,这事完不了。” 女人一听这话抱着胸脯站直,瞪向魏浅予,泼辣骂,“就说他小野种怎么了,我今天倒要看看,你们两个毛都没长齐的小王八蛋崽子能在我家门口翻天?!” 茶罐有点害怕,“小叔……”拽紧着魏浅予衣袖想回家了。 五婶性子软,梁堂语也不是跟人针锋相对的性子,打小没人带他出过这样的头。 魏浅予将他小手拉下来拽在掌心,把人掩在身后,眼梢一挑,盯着女人不怒反笑,“那小爷今儿个就让你涨涨见识。” 他刚说完,女人的视线越过他肩头直接瞅向身后,歪着嘴冷笑,“呦——你家大人来了,有本事继续耍你娘的横。” 魏浅予拧眉回头,果不其然梁堂语正站在身后,瞬间想要骂娘,心说真够倒霉,怎么能在这时被他师兄找见,更倒霉的是他昨晚临睡直到今早出门都和他师兄闹着不知名的别扭,估计对方正憋了一肚子冷死要冻死他。 茶罐更害怕,上次小叔吵嘴跟梁先生吵架两人闹掰的情景就跟在眼前似的,哀求似的摇魏浅予胳膊。 “快把你家这俩小王八蛋领走!”女人冷着声朝梁堂语指挥,“屁大点事就上门找,你们不要脸我还怕左邻右舍笑话。” 魏浅予烦躁“嘁——”了声,不甘心扭过头,因着昨晚没冷战理亏决定不给他师兄找麻烦,他面上憋住心里却更加不服,咬着嘴唇强忍火气几乎要破了皮,沈少爷什么时候遭过这样窝囊气。 梁堂语说,“平日不是挺能叭叭,怎么有哑巴了?” 魏浅予没好气说:“你不让。” 梁堂语问:“我什么时候不让了?” “你就是窝里横,只知道对我厉害,现在骂别人反得我来教?” 没有责骂没有劝告,没有魏浅予预想中对昨晚事情的不快,他师兄明显的退步,不动声色将他纵容到了自己的底线之下。 魏浅予惊愕看梁堂语,这句话捂得他头晕心热,别说火气,骨头都要化了。他神气一笑,也不矫情,趁着热劲还没过,扭头发挥对着女人一顿臭骂。 “你说我家的是野孩子,你又是什么扶不上烂墙母狗下的种子。上梁不正下梁歪,没种的妈才教出这样不知好歹瞎眼的儿子,你们娘俩以后烧香拜佛多少给自己积点阴德,免得死了以后下地狱拔舌头滚钉板还得炸油锅。” “你下三滥小野驴生的贱货!” “你个没人要的烂婊子!” “一家子没个好种!” “你打娘胎就坏了胚子!” …… 魏浅予和女人来来回回,梁堂语紧着眉头站在身后。他依旧坚持君子修身,不应在人前露出“泼妇之态”。 但当看到魏浅予憋的眼睛都红了时又不忍心叫他委屈,只好低头对看骂架入神的茶罐提醒:“小叔这样是不对的,不能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