黢的,只有两扇糊得死死的窗户透出迷蒙的光亮,还有些许光亮从门缝的四方隐蔽又吝啬地透出。 “砰砰”两声在大门外响起! 显金下意识转身看向门口,一口重重的铁锁落下狠狠砸在门板上。 显金抿了抿唇,伸手去推窗户,果不其然,根本推不开,可能是从窗外锁死了,更有可能是窗棂的缝隙都被人为用泥砖砌死。 “有人吗!” 显金大声叫。 并不意外,无人回应。 显金象征性地再敲了几下门,做出十分挣扎的姿态后,随意找了只板凳,双膝分开坐下,后背靠在木架子上,眯着眼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再睁眼,天幕压阵,房间里黑得像一团浓稠的墨,廊间传来一阵轻盈的“哒哒哒”脚步声。 显金站起身蹲在门板后,眯了眯眼,努力让夜盲的眼睛适应黑暗,等待片刻后,门下方接地的隔板被掀了起来,一只小小的托盘被推了进来。 显金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递托盘的那只手腕:“你把老夫人给我叫来!” 那只手腕像被厉鬼抓住一样,“哎呀呀”几声,慌忙往里收,“我不知道!我不懂!我不明白!” 随即哒哒哒跑得老远。 显金:…… 也是,哪个会来事儿的丫头会被分来干这活儿呀! 显金半蹲下身,借着门缝透出的光亮看清托盘里的东西。 很好。 非常好。 她一看这一盘绿色植物就知道,她的伙食究竟是谁在负责。 神特么的白菜萝卜啊! 白菜萝卜重出江湖啊! 三太太孙氏,是不是三十六计兵法只会一招啊? ——兵不厌诈啊! 一招鲜,吃遍天啊! 又企图通过吃饭来制裁她啊! 显金深吸一口气,凭借三年前侍疾时残存的记忆,在木柜子里摸索着翻找出几根长短不一的蜡烛和火折子,靠在窗棂边三短一停敲了两个来回。 随之而来的是窗棂外三短一停的回应。 显金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如今漪院旁边有人吗?”显金轻声开口,“还未曾问过壮士大名?” 窗棂外先摇摇头,示意外面没人。 紧跟着,隔着模模糊糊的窗棂,显金看到窗外的黑影夸张地举起窗板的大锁,给显金做了个开锁的手势,便等在原处。 “您开吧,注意动作轻点,陈宅很小,声音大了会引来别人。”显金道。 窗外之人手脚极为麻利地一捅一撬,只听“咔嘣”一声,锁大打开。 窗户被黑影一把抬起。 显金这才看清,原是位年纪很轻,顶多不到十四五岁的小伙子,小伙子眼睛很灵,滴溜溜乱转,将窗户打开了也并不进来,就站在廊外,打亮火折子,不知从哪儿掏出两盏油灯递给显金。 并不是上次在小巷看到那位手语狂魔大叔。 显金正想开口,却见这个小伙儿在身上摸出芦管笔和硬纸,蹲在墙角,一笔一画写得很认真,写完便递给了显金。 显金低头看——“我叫刘海星”。 嗯,一看就是在海上生的…… 显金正欲开口,却见那小子又递了好几张纸片来—— “我爹叫刘珊瑚,上次您在小巷遇袭,他犯蠢,害您受伤,老大就把他撤了;” “因为我写字写得贼好,我这次被光荣选上;” “还有个同伴叫林海豹,他吃饭去了;” “我们自己管饭管水,您不用操心;” 显金:……? 这如雪花一般飞来的小纸片,快要将她淹没了。 这孩子,虽然不能说话,但表达欲丝毫没有被耽误呢! 显金一张一张看完,看到最后一张——“这家人坏,我可以帮您杀了满门,连门口那只膘肥体壮的大黄狗也一起杀。” 显金猛地一抬头,看海星小伙儿眼睛亮晶晶,不像是在开玩笑。 “别……别……”显金摆摆手,“至少大黄狗是无辜的,更何况小黄肚子上二两肉,也算是我亲手喂肥的。” 小伙子听完,思索片刻后,低下头刷刷刷又写了一张纸片—— “那就只杀那个老太婆,先拔舌头,再吊到梁上割破喉咙,倒立放血。” 听上去,像在杀一条鱼。 显金揉了揉山根,再摆摆手,“海星——” 海星小伙眨巴眨巴眼,表示在听。 “这件事,不需要你们插手,我有自己的办法。” 显金神色平缓,从怀中摸出一张名帖递到海星手上,“拿着这张名帖去应天府找王学政,问一问贡纸选拔的第二个环节历时多久?以什么方式出结果?之后如有贡纸选拔的进展,可否告知于我?” 是乔师给的名帖。 王学政当然可以救她于困顿,但不是她想要的。 她之前说过,她要堂堂正正走出陈家! 被别人救,无论被谁救走,都不算堂堂正正。 第283章 做人认命 黎明,东方升起一轮红日。 乔徽一身短打,一手拎了一个邦邦重的石锁,自小院往里走,只见一个黑影飞快蹿近身,双手递了封信给乔徽。 信上一个字,“急”。 字体清秀,一看就是出海盗窝淤泥而不染的小海星。 乔徽将石锁放在地上,单手撕开,一目十行看完,越往后看,一张脸越板正,看完将信放下,微微垂眸,不知在思索什么。 刘珊瑚偷觑乔徽神色,打手语,“要不要在宣城府多加派人手?” 乔徽抿唇,“加,把我身边的两个兄弟派到宣城。” 刘珊瑚抬抬手,半晌没打出话。 当初那条船上,一百三十个海盗,二十个海盗被乔徽砍了脖子,脑袋挂在船帆上立章法,二十个海盗打倭寇,死在了海上,十个一听要被收编,宁可饿死也不要失去自由,最后剩下的这八十个海盗,就成了哑卫。 八十个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 他们家老大,如今自己都自身难保:前两天出趟公差,路上遇了一众山匪,二话不说就拔刀砍人!他奶奶的!哪里来的山匪还知道“尖刀型”队列!?这一看就是行伍出来的啊! 八十人,拆了七十个给微服远赴宣城的百安大长公主,拆了五个给动身上京的乔家山长,自己身边留了两个,那位贺姑娘身边留了两个,剩下一个——就是他,大名鼎鼎刘珊瑚,犯了错,如今在服文书役挨罚。 如今这前狼后虎的状况,若要再在贺掌柜身边加人,就只有动老大自己身边那两个哑卫了。 动了老大身边的人,老大身边就只有他一棵珊瑚了…… 刘珊瑚挠挠后脑勺:不想劝,反正劝了也没啥用—— 一年从福建快马加鞭往返宣城好几趟的人,跑得腿快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