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这个时候,他依旧很客气。 贞娘哆嗦着嘴唇,连忙照他说的做,去推醒黎恪。可惜陈五下手太重,她方才又把人掐了半天,怎么叫都不醒。 姜遗光拉着两人的手在地面拖行,经过贞娘时,自上而下地看着她,忽然间叹了口气:“贞娘,我也是没有办法。” 他这副模样,和刚才陈五说的话何其相似?连口吻都一模一样。 贞娘猛地仰头看他,旋即苦笑。 “是,是啊,你也是没有办法……” 姜遗光走到了几个衙役面前。 那几个衙役早就等得不耐烦了,伸手就想把人带走。其中一个还抱怨道:“耽搁这么久,小心到时县令老爷怪罪下来,你们担待不起。” “还把人打晕了,是想叫我们扛回去?呃——” 那衙役不可置信地瞪着姜遗光,目眦欲裂,他喉咙里飚射出大量鲜血,缓缓倒下去。 姜遗光早就抽出了他腰间的刀,雪亮刀刃如闪电般穿过对方咽喉又拔出,闪身躲开。 血溅满地。 闫大娘的教导在他心里响起:“要杀人,手要快,血要少,你只有一刀的机会,但凡要用第二刀,我都不好意思说你是我徒弟。” “你……”贞娘几乎失去了语言,呆愣着看着这一切。 姜遗光动作很快,另外两个衙役还没回过神,已被他用同样的方式又解决一个。 他们脸上还带着震惊之色,根本没想到有人竟敢反抗。 剩下那个终于被倒下的两具同僚尸体吓醒,方才嚣张气焰消失殆尽,大叫一声转身就想跑。 姜遗光提刀从身后追上去,斜劈着狠狠砍在对方腿上。那人惨叫一声,腿间血涌如注,跌倒在地。刀砍在了腿骨上不便拔出,姜遗光从袖中取出匕首,刺入对方背心。 那衙役扑腾两下,不动了。 回去不能和闫大娘说了。姜遗光心想。 “你……你就不怕……”贞娘头脑一片混乱,想说什么,又不知该怎么说,指着姜遗光发呆,脸上流露出惊惧和担忧混杂的神情。 姜遗光从地上起来,转身向贞娘走去。 他面上其实和以往一样,没什么表情,不是冷着脸,而是那种一切不在意的神情。哭也好笑也好,不到需要时不愿表露。 他其实已经很累了,脸色格外苍白,沾上了些血迹,看上去更虚弱。 但……还不能休息。 “把他给我。”姜遗光擦拭去脸上的血痕,指指尚在昏迷中的黎恪。 他想,他应该知道生路了。 贞娘,陈启,陈五,宋川淮,不可信。 黎恪,暂时可信。 贞娘却吓得后缩了几步,反应过来后,低声骂他:“你疯了?你就不怕他们变成那个东西?你是想要我们全都死在这里吗?” “不会。”姜遗光道,“这是他的幻境,他恨那些衙役。” “还有,宋川淮和陈五没死。” 说这话时,贞娘总觉得他在看一旁呆住的山娃子。 姜遗光突然爆发的举动,惊呆了石头村一众人。那些哭哭啼啼的人都呆住了,裹着孩子连连后退,和他空开一小片地。 里正颤巍巍又胆怯地问:“贵人,你们……你们怎么能杀官老爷呢?到时候,县令老爷要派人来拿我们了。” “到时候,我们全村老小可怎么活?” 姜遗光没有理他,而是一直盯着跪坐在旁边,沉默的山娃子。 他一直在转述别人的话,姜遗光没听见他自己想说什么。 “只要没有人来抓劳役,就好。”姜遗光说。 “那这几个衙役怎么办?”贞娘小心地问。 姜遗光说:“埋了。” 说这话时,他看着不远处还在哭嚎的里正。 里正在难过。 不是害怕,而是难过,就像死去的衙役是自己的亲人一样。 为什么? 村里人又恢复了正常,好几个妇人吚吚呜呜低泣落泪,抱着孩子哭。 为什么哭?她们又在难过什么? 显然贞娘也发现了不对劲,微颦起眉,小声和姜遗光说:“善多,这几个人……” 姜遗光用力把黎恪晃醒,后者醒来时还有些发懵,而后猛地睁开眼睛,弹坐起身。 黎恪本已做好了醒来后杀了那几个衙役逃跑的准备,结果正对上姜遗光面无表情的脸,再一看周围,立刻明白过来。 “多谢。”黎恪郑重道,又问,“你确定杀了那几个人,不会有事吗?” “应该不会。”姜遗光说,“会发生异变的,都是住在村里的人。” 相反,那些衙役虽然每回来的面孔都不一样,但他们没有像那群妇孺一样变成怪物。 目前真正的诡异,里正家中的老妻,和村里其他村民。 里正听不懂官话,姜遗光毫不避违地说:“里正在瞪着我,他也想杀了我。为什么?” 山娃子听了这话,浑身一震,扭头向里正看去。 里正苍老的脸庞上,那双眼睛怨毒地瞪着姜遗光。 死的是衙役,他们恨姜遗光做什么?这衙役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黎恪向来明白,有时人不敢去恨欺压自己的人,便只敢恨比自己弱小之辈。里正会是这样吗? 瞧着不像。 他还时不时回头去看那几个衙役的尸体,目光悲伤。 黎恪在心里盘算着,反应过来,惊道:“你是说,这些人和官府勾结?” 村民、山贼、衙役……黎恪闭了闭眼。 怪不得,怪不得衙役走了一批又来一批,源源不绝。 怪不得这些人一来,里正就跪下求他们给钱。 他们一直站在村口没有走,姜遗光说的话,山娃子全部听在耳中,死死抿着唇,眼睛倔强地瞪起来,不知在想什么。 小女孩阿笨凑近他:“你怎么了?” 山娃子摇摇头,什么也说不出来。 姜遗光和黎恪小声说:“如果真是慧净的执念,他应当没有被抓去服役。” 容楚岚告诉他,慧净出家前还是个秀才。 真去服役,十死无生,又怎么能读上书? “所以,真正死劫的困难处不是让石头村免劳役,而是别的。” 黎恪问:“会是什么?” 姜遗光平静地说:“我不知道。” 或许,他们很快就要知道了。 陈启被丢在了路边,过了一阵子,他迷迷蒙蒙睁开眼,想起自己被打晕前看到的情景,当即跳了起来。 糟糕!他该不会是被换走了吧? 爬起身后,陈启才发现自己躺在路边,不远处两道血痕,一路往外延伸去。 陈五和宋川淮伤得不轻,苏醒后,不敢去找姜遗光的麻烦。陈五拉下脸去找姜遗光说话,后者也毫不在意一般,态度一如既往。 三个衙役的尸体,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