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黯双目张开,几乎有些无助地望向面前的虚空。 他实在没有想到自己会出现这样的生理反应。 听见这句台词后,他恍然发现邢峙依然沉浸在戏里,相比之下,自己的出神发呆,似乎就显得太不专业了。 好胜心又上来了,江黯不愿被比下去,于是轻轻呼出一口气,强迫自己回到戏里。 有时候演员的演技上限,取决于他的生活经验。 对于从没体验过的情绪,他们只能通过模仿学习其余前辈拍的类似片段,或者纯靠想象进行演绎。 可这一定是不够完美不够真实的。 只有真正经历了,把相关情绪带给自己身体的生理反应记住了,演戏的时候才能将之在镜头面前重新调动出来。 今晚双方好不容易才把情绪推进到了这里,江黯决定继续再往下走一步试试。 他自暴自弃般薅了一下自己的头发,以一个豁出去的姿态,伸手勾住了邢峙的脖子。 用那双水亮的、迷离的眼睛注视着邢峙,江黯轻轻一笑,他笑得风情万种,眼角却有着化不开的哀伤与恨意。 “不是这样的。我是被他强迫的。所以我恨他……李屹南,我和你一样恨他! “不过确实……他会的花样很多。 “你想都和我都试一遍吗?就当做是…… “就当做是我们对他的报复。” 闻言,邢峙撞过去的动作一顿。 很意外的,他的心口忽然传来了巨大而又陌生的钝痛。 他的脑海先是出现了《观音桥》里师弟坐在师兄身上时露出的那个腰窝。 紧接着他想到了父亲强迫冷玉梅的种种…… 错乱的画面在脑子里频繁变化着,邢峙的大脑有些充血,他感到自己像是被撕裂成了两半。 一半的他想做和父亲一样的事情。 他想进入眼前这个男人,征服他、糟蹋他、拉着他不断地下坠、沉溺。 可另一半的他在叫停。 冷玉梅显然在这种事上受过伤害,他如果继续下去,就是在如父亲那般伤害他。 他恨父亲,他绝不会成为另一个父亲。 …… 邢峙的呼吸彻底乱了频率。 张开口,他喘了几口气,那声音极为粗重,而居然又带着几分慌乱。 江黯几乎立刻感觉到了他情绪的不对劲。 在江黯出声开口询问之前,邢峙的所有动作都停了。 他俯在江黯耳边喘了几口气,然后侧身倒在了床上,拿起枕头盖住自己的脸,就好像在借此平复某种情绪。 过了一会儿,他的声音隔着枕头有些闷闷地传来: “江老师,冒犯了。今天先到这里吧。” 江黯也在喘气。 待情绪勉强平复下去,回过劲之后的他朝邢峙看去,发现他的身体居然在微微发着抖。 “你……是不是太入戏了?”江黯轻声问他。 “嗯。”邢峙吐出一口气,把枕头放在了一边。 然后他睁开眼,平躺下来,双目自然向上抬,似是望向了虚空的某处。 “刚才我……我气得好像肝脏都在疼。 “我恨得好想杀人……我想杀了李春山!可是…… “可是现实里根本没有这个人。 “江老师,我感觉到我的情绪没有落点,也没有出处。我突然好像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走出去了。你以前…… “你以前有过类似的经历吗?你是怎么调节的?” 此刻的邢峙看起来冷感、敏锐、却也脆弱。 他像是做错了事而显得无措的少年。 江黯温柔地看向他,目光带了点还没出戏的眷恋与怜悯。 半晌后,江黯伸出手,轻轻将邢峙揽入怀中。 此刻他叫他“邢峙”,而不再是“邢老师”。 “邢峙,别怕,能走出来的。” 邢峙将脸伏在了江黯的肩膀上,是一个依赖的姿势。 江黯那没有吹干的头发潮湿,染了水珠的肩膀也潮湿,邢峙错觉自己的记忆也跟着潮湿起来。 江黯轻轻拍着邢峙的肩膀,不停说着安抚他的话。 他的声音格外温柔,怀抱也格外温暖。 邢峙逐渐变得冷静。 与此同时,他在不知不觉间,想起了第一次亲眼见到江黯的情形—— 那一年江黯19岁,邢峙只有13岁。 江黯举办了此生第一次,也是目前为止唯一的一次生日见面会。 邢峙参加了这场见面会,还亲手送给了江黯一把吉他。 邢峙12岁的时候,得知了江黯会在来年开生日见面会的消息。 那个时候江黯工作室特别嘱咐了大家,江黯不会收大家的礼物,让大家不要为他乱花钱。 尽管如此,邢峙还是想为江黯做点什么。 邢峙成绩很好,得以利用这个优势赚点钱。 在那一年里,他几乎没有休息过一天,而是把所有的周末、还有放学后的时间,全都用在了给其他孩子补课这件事上。 最后他把那一年赚的补课费,以及多年来积攒的全部零花钱凑在一起,买下了一个江黯喜欢的牌子的吉他。 当然,他只买得起最便宜的那款。 当年在舞台上收到吉他的时候,江黯笑得和现在一样温柔温暖。 他揉了揉邢峙的头,对他道:“我居然有年纪这么小的粉丝啊?谢谢你啊小朋友!” 那会儿江黯看起来很喜欢那把吉他。 可是后来呢? 后来邢峙通过一个视频,看到了江黯把那把吉他,连同其他粉丝送的鲜花、小熊玩具等,扔进垃圾桶的全部过程。 此刻,江黯暂停动作,将邢峙扶起来,把枕头垫在他腰上,再看向他问:“好些了吗?” 邢峙没说话,只是望着江黯。 他的眼睛看起来深不可测,像藏着化不开的浓雾。 与此同时他忽然变得冷漠起来,周身好像结满了霜冻,拒人于千里之外。 江黯看出什么来。“你……” “谢谢你江老师,我好多了。” 邢峙的声音听起来彬彬有礼。 却也显得格外淡漠疏离。 江黯感到他似乎是在刻意和自己划清界限。 江黯下意识拢眉,还欲说什么。 却见邢峙已经起身了。 “要走了吗?”江黯问他。 “嗯。走了。江老师,明天片场见。” 邢峙果然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一刻江黯忽然感觉,这会儿不是邢峙没出戏,而是他自己没有出戏。 沉默片刻后,江黯喊了一声:“咔。” 然后他告诉自己—— 现在你已经不是冷玉梅了。 第16章 江黯下了床走向浴室。 走到半道上一回头,他后知后觉发现床单一片凌乱,上面布满了水渍,那是他潮湿的头发染上的。 足见他们刚才试戏的激烈与投入程度。 江黯的眼神浮现出了一瞬的迷茫。 关于吻戏,他和邢峙练得应该还凑合了。 但一旦继续下去,两个人的状态明显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