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分尸这件事,可以请个经验丰富的稳婆来做。柳姑娘——” 这次那个老大夫终于舍得抬头了,对上柳云诗倏然煞白的视线,他问道: “你能不能接受?” 不等柳云诗答话,楚郁已经下意识攥住了她的手。 柳云诗回头去看,却见楚郁的脸比自己的还要白。 联想起季辞曾经说过的她的遭遇,她皱了皱眉,紧紧反握了一下楚郁的手,然后对楚嬛小声说,“劳烦将楚郁姐带下去可以么?” 楚嬛似乎打从一开始就一直在注意着她姐姐的神色,闻言立刻凑了上来,扶住楚郁的胳膊。 楚郁几乎是无知无觉地,就被楚嬛带出了屋。 待到两人都走出去,柳云诗的视线才不得不慢吞吞地从半掩的门扉上撤回来。 她深吸一口气,看向戴渊。 “可想好了?要还是不要?” 老大夫依旧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乐呵呵的,像个老寿星,好像永远都那么喜庆,让人不相信方才那些话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 柳云诗抿了抿唇。 “想好了……不要。” 她张了张嘴,当第一个“不要”说出来后,后面的话就好说了许多。 她又看向他的那个朱红色药箱。 这次那个药箱被他打开来了,里面除了各种药丸之外,还有一副早就配好的药,用土黄色的油纸包着。 而在药箱的最下面一层,还放了各种银质器具,其中就有一柄长尾钳,泛着冰冷的光。 柳云诗眸光闪烁,吞咽了一下,口水经过干涩的喉咙,将堵在嗓子眼儿的话挤了出来。 “我想好了,这个孩子不能留,还请老先生替我开药。” 眼前的老大夫依旧一副慈眉善目的喜庆模样,道了声“想清楚便行”,就提着药箱出去煎药了。 时间一点一滴流失,眼前窗户映出的暖黄色光影,一寸寸斜向旁边的梨花木屏风上。 许是讽刺,那屏风上绣着的,却是一副《榴开见子图》,红彤彤的象征着多子多福的石榴,在阳光照过来的时候,栩栩如生。 柳云诗再度不自觉地将手覆在了小腹上。 也是在这一刻,房门再度被打开。 柳云诗猛地被声音惊了一下,抬头看去,是那老大夫亲自端了药进来。 他看她一眼,原本一贯笑眯眯的模样下,终于有了几分不忍的动容。 他脚步一顿,再度问道: “柳姑娘可当真想好了?” 柳云诗上前一步,不给自己犹豫的机会,接过药碗,“想好了。” “嗯,那你现在喝吧,稳婆就在隔壁,东西都准备好了。” 不知是不是柳云诗的错觉,她总t觉得这次,煎了药进来的戴老大夫和方才神色有些不一样。 不过她没心思顾及这些,注意力都被眼前的汤药所吸引。 这碗汤药,同从前季辞逼她喝下的坐胎药几乎一模一样,只不过功效却南辕北辙。 汤药微烫的温度透过碗沿缓缓侵入指腹的皮肤,柳云诗咬了咬牙,缓缓将碗举起,碗沿搭在唇畔。 她的眼圈被热气熏得微微泛红。 那微烫的温度又染上她的嘴唇,手腕翻转,苦涩的药汁顺着碗沿流淌到唇畔,顺着唇瓣的纹路,一丝丝苦涩沁入口腔。 柳云诗另一只手抚上小腹,狠了狠心,猛地举高了碗。 就在第一口药汁即将灌入口中的时候,只听“咻”的一声,柳云诗只觉得整个拿碗的手乃至手腕都被震得发麻。 还没反应过来,手中的碗已经四分五裂地炸开来。 浓黑的药汁“哗啦”一声尽数洒落在地,溅了她一裙摆。 柳云诗下意识朝地下看去,然而下一瞬,手腕便被一道强硬而冰冷的力道狠狠攥住。 男人沉哑而阴鸷的声音,带着不加掩饰地颤抖,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一般: “柳云诗……” 柳云诗一愣,怔怔看向眼前男人疲惫而狰狞的脸,只觉得一切似乎像是在梦中一样。 她的脑中乱成了一团,除了处于本能眨动的眼皮和微微起伏的胸膛,做不出多余的一丝反应。 直到手腕上的疼痛加剧,她才猛地一颤,蓦然回过神来。 “季辞……” 方才沾了药汁的苦涩随着她翕动的嘴唇,再次充斥口腔,被涎液带至喉咙深处。 以至于她在艰难说出这两个字后,再难发出一个音节来。 反观对面之人,似乎也没好到哪里去。 季辞的眼皮很薄,又因为他总是一副对什么事都漠不关心的模样,所以看着人时总让人觉出他的清冷和淡漠。 只有在他刻意摆出一副笑意的时候,给人一种温润的错觉。 然而此刻,柳云诗不知该如何形容他的神色。 就好像是所有浓烈的情绪全部搅在了一团,思念、震惊、偏执、痛苦、不可置信。 以至于他的眼睛看上去,有种近乎病态的猩红。 她看着他,慢慢回过神来,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 然而季辞却不肯放开她,反倒更紧地攥住她的手腕,喉结剧烈滚动了好几下,声音才像是打开了关窍,从胸腔中涌出来。 “柳云诗……” 他的声音即便沙哑依然十分好听,但语气却像是千斤重的车轮,将柳云诗蓬松虚悬的神志,一下下重重碾压。 “你就这么恨我……恨不得……” 他的眼圈更红了,胸腔剧烈起伏了几下,喉咙里的话像是带上了湿意,一瞬间空气都变得潮湿而黏稠,“恨不得杀死我们的孩子……” 她都不确定,他说这话的时候,是不是想杀了她,但她从他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呼之欲出的恨意。 那是种因爱而生的恨,掺杂着太多东西,比单纯的恨意更复杂,也更叫人难以直视。 他像是尽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在惊涛骇浪之下,那丝理智淡薄的就如同初冬覆在翻滚江河上,一层薄得透明的冰。 只需要她的一个音节,甚至是稍重些的呼吸,就能彻底将那层冰打碎,然后溺死在他万劫不复的汹涌波涛中。 他深沉幽暗的眸底,情绪如挣脱牢笼的巨兽。 柳云诗只看了一眼,就匆匆别过头去,只是那如箭一般的锋利视线却紧随其后。 沉默须臾,她听见头顶传来一声沉哑的嗤笑。 脖颈忽然被一只冰凉的大手紧紧掐住,她感觉自己的呼吸连同声音一起,被立刻扼住。 她惊慌失措间抬眸,第一眼竟看见季辞猩红眼尾的湿润。 他在她脖间的手颤抖不已,像是再也压抑不住,语气如兽哀鸣,“为了不与我再有瓜葛,你不惜损伤身体也要杀了我们的孩子,既然如此,你去死,不是更为直接……” 柳云诗觉得脖子上的力道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