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到近日生民坊上苦栗羹,我这才将两件事联系了起来。大人!苦栗果产于洪州,原是陶庄主赠与我做茶点之物,杨家远在京城,如何得知!大人!冤枉啊大人!您要为妾身和汪姨做主啊!” 她嘤嘤哭泣着,渐渐将头埋进了膝间。 片刻后,高堂之上传来了莫善行不辨喜怒的声音:“即刻带人围住生民坊,不得声张,谁走漏了风声,本官唯他是问。” 早在来之前,她就知道,莫善行一定会派出府兵。 当官的脑袋里弯弯绕绕都多。 递到嘴边的饭不爱吃怕有毒,就爱吃半生不熟的饭。 真话假话掺着说,他们自己就能脑补出一个完整的事件。 莫善行必然是听到洪州就想到了之前洪州与苍州配合掀敬王谋逆之事,当时就失踪了个“陶娘子”,如今又有人失踪,还是从洪州来。莫善行脑子里的阴谋论没准儿都已经腹诽了八页纸了。 他是必然会去的。 现在他敬王一党身份不洗清,仕途基本到头,将来圣上死了太子即位,他最好的下场也不过是病退。 不如想办法搏一把大的。 就是演,也得演一个誓死与反贼不共戴天的决心。 于是,他就这么,上了宁不羡的套。 宁不羡目的达到,大声叩谢:“妾身多谢大人主持公道!” * 带刀的京兆府兵在功曹带领下,不由分说就围了生民坊。 掌柜的忙乱从坊中出来,大惊失色道:“这是杨家的铺子!谁给你们的胆子!” 功曹朗声道:“圣上有命,登闻鼓响,必须受理。有人报案京兆府,说有洪州良家子,于生民坊内失踪,京兆尹下令,闭楼搜查!” 说着,府兵们不由分说就闯了进去。 掌柜的看似焦急,实则只是在旁跺脚,仿佛十分畏惧府兵们腰间利刃。 府兵们带着刀,在楼内大肆翻找,楼内所有客人连带跑堂、掌柜,全部被赶到了外头。 顶楼暗室之内,闻得楼内动静的敬王抬眸冷视着对面的杨家家主:“这就是杨公说的,仅一醉酒武夫闹事?” 楼梯间内传来了急促的人手跑动声。 片刻后,墙外雅间被破门而入,墙柜被开,博古架被顶得摇摇晃晃。 很快,他们就要发现那枚不会动的花瓶。 敬王霍然起身。 杨家家主按住了他:“殿下,此刻跳窗,无异于自投罗网。” 敬王睨着他:“那么,杨公是想陪小王一道被瓮中捉鳖,满门抄斩?” 有轻微的瓦片碎裂声自头顶传来。 杨公嘴角微勾。 “找到了!找到了!”楼下柴房内,传来府兵的高声叫嚷,“找到那名失踪的妇人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黄雀在后 柴房昏暗的草垛上,老汪媳妇被人绑了手脚,丢在上面。 有府兵试探着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过后,高叫:“快来!还有气!快报与功曹大人!” “把人带回京兆府,问询完毕后,交与沈刺史夫人。”侯在外头的功曹回完后,肃容转向生民坊掌柜,“掌柜还有什么好说的?” 掌柜默然:“……” 正这时,那头又传来了动静。 一群人拥着个灰白发色的长须老者,正朝着茶楼赶来,功曹一见为首之人,连忙敛容叩首:“这等小事怎么惊动了杨公?” 来者正是杨家家主,曾经的中书令杨焘。 掌柜一见杨家主,立刻匍匐跪地。 杨公望着下方跪着的人,眉宇微垂。 功曹正待开口,忽然,杨公一脚踹向下首跪着的掌柜,厉声喝道:“为何奸掠良家妇人?” 嗯? 功曹一愣,来之前莫大人可不是这么交代他的。 找人是假,抓叛贼才是真。 他忙想打断杨公:“杨公,此事尚未定论,还不一定是奸……” 可杨公暴喝一声,似是已然震怒:“不必替这东西多言!你说,我平日是如何教你们的?你……你这不忠不孝不义之徒!杨氏的教诲都被你吃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说着他连踹了数脚,可是老人家年纪大了脚步虚浮,没几下,他就一副摇摇欲坠,气得要背过气去的模样。 “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杨公喃喃着。 原本被他踹得踉跄的掌柜一把扑住他的脚:“杨公!都是我不好,连累了家门!您要打要罚要发落,小的绝不敢多言,只是求您别气伤了身子!” 杨公拂袖甩开他:“将这畜生拖去京兆府!死生不论!” 掌柜的惶惶然,眼眶通红,并不为自己争辩,而杨公身后却有一年轻人开了口。 若是宁不羡在,或许就能认出,这位开口的年轻人正是之前去凌云寺内送信的那位。 “杨公不可!楚掌柜跟着您三十余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先帝那会儿您被贬朔漠,沙匪劫车,弹尽粮绝,眼看就要身故,是楚掌柜割肉喂血,您才得以存活。如今十几年过去,他手腕伤疤至今还在。” 这话似乎勾起了杨公的回忆,他神色复杂地低头,掌柜的手腕上,落着一个早已发黄的陈年旧疤。 年轻人继续道:“如今,楚掌柜也到了快知天命的年纪,夫人死后并未再娶,只留下一个寡女,生出些歹念也是情有可原。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求家主,从轻发落。” 他这话一出,杨公身后所有人齐声开口:“求家主,从轻发落。” 杨公的面上浮现出了挣扎的神色。 功曹在一旁看着,失了言语。 算了,老而不死是为贼,这算是要被他们糊弄过去了。 他招了招手,一个府兵上前,他压低声音:“待会儿撤的时候别全撤,留几个人,盯着茶楼,看之后还有没有人来。” “是。” * 另一边,宁不羡隔了一条街,手中托着一枚打磨得晶亮的西域琉璃片。 这种琉璃晶片,那日在茶会时太子也用过。宁不羡瞧着不像中原的东西,觉得有趣,就着奉五娘去打听,才知道那东西是波斯做的,供沙漠中的富商观星辨位用的。 此物虽小小一片,却能登高望远。 她手中这枚琉璃片的价值,大约能够买下一整个生民坊。 “还真出来了。”她瞧着生民坊那背街的小道,原本与四周墙体颜色一致的夯面,忽然挪开了一个半人高的洞,片刻后,一个眼熟的脑袋从里面钻了出来,试探般的四下望望,见没人在下头候着,这才放心地往下跳。 “这小小一个狗洞还真是身价倍增,不但弘农杨氏的家主钻过,就连曾经尊贵的皇亲贵胄,也得从那苟且逃生。”她不无叹惋地讥嘲道。 叶铮道:“已给西北去信,会有人一路跟着他,只要